尋愛（8）
“那天，放學時間到了，可是我在校門口怎麼也等不到媽媽來接我，於是就自己回家。到了家門口，發現防盜門是開着的，我猜，媽媽一定是在廚房用烤箱做我最愛吃的蛋撻。”書房外的客廳裡，瑤瑤緊緊依偎在安越身上，眼淚吧嗒吧嗒滴溼了整片衣襟，“我推開廚房門沒有找到媽媽，以爲媽媽在臥室，於是就跑向臥室，可是，可是……”瑤瑤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恐懼的睜大眼睛，彷彿看到媽媽當年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瑤瑤爸爸是個生意人，因頗有些經濟頭腦，也算個有錢人。瑤瑤十歲那年，瑤瑤爸爸從外地低價購回一批當地滯銷的老式牛仔褲，回來後，將牛仔褲洗磨、做舊，然後再在上面剪幾個破洞，或是將褲腿磨毛以突出個性，意料之內的，經過改頭換面的牛仔褲幾乎賣出了奢侈品的價格。瑤瑤爸爸也通過這單生意很賺了一筆。
人怕出名豬怕壯，利益驅使下有人竟然鋌而走險，那天，兇手本來只是想趁瑤瑤家中無人偷點值錢的財物，沒想到正在屋內翻騰時，正好瑤瑤媽媽自外面回來，看到罪犯手裡拿着瑤瑤爸爸送給她的結婚紀念——一根金項鍊，於是拼命要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卻被兇手連砍數刀，從此再也無法笑對人生，疼愛如花般美麗的女兒了。
而那根金項鍊也在不久後戴在了另一個女人的脖子上，瑤瑤自從見到媽媽在血泊中的慘狀，受到驚嚇又遭新媽媽虐待，從此便帶着十歲的心智一路辛苦走來。如果瑤瑤媽媽知道就自己心愛的女兒從那時起過着怎樣的生活，她一定不會拼命去保護那些身外之物，九泉之下又怎麼能瞑目呢！
在瑤瑤斷斷續續的敘述中，安越與葉秀毓將所有細節拼湊起來，瞭解到了瑤瑤的身世與現狀，葉秀毓擁着瑤瑤輕輕撫慰着，安越的手被瑤瑤緊緊握住，三個人幾乎哭成了淚人。
書房內，衆人目不轉睛的看着胤禛自書架中一個不起眼的暗格中拿出本古書來。胤禎眼前一亮，心中暗道，這不是我那天晚上偷來的那本書嗎？
胤禛轉身從容坐在書桌旁，威嚴環視衆人，示意大家落座，神色嚴肅。
“各位弟弟，趁今晚大家都在這兒，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說。”胤禛緩緩注視着衆人，接着說，“這本書是上個月，我讓老十三和老十四去拿回來的。”說完，指了指靜靜躺在書桌上的書。
自胤禛將書拿出放在書桌上，大家便好奇於此書的來歷，皆屏住呼吸細聽胤禛說端詳。只見暗啞發黃的線裝古書尚算完好，充滿着陳腐氣息，胤祥好奇的拿到眼前仔細翻看，發現從頭至尾竟然一個字都沒有。
對於胤祥與其他人疑惑的眼神，胤禛皆當作不存在，目光沉靜如水，劍眉朗目中透着泰然之若的自信，“如果我沒有猜錯，老十三和老十四那晚遇到的男子正是八弟。”此言一出，頓時掉落一地下巴。
胤誐、胤祥、胤禎更是誇張的將嘴巴張大最大，傻愣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有，那件事大概也是八弟做的。”胤禛又一句震驚四座的話落地，便炸懵了所有人——包括胤佑和胤禟。衆人都知道胤禛說的那件事指的是被人肢解成206塊的女屍案。
目瞪口呆的五個大男人，表情各異，胤佑目光直視胤禛，腦海中猜測着無數個胤禩這麼做的理由，胤禟低垂着目光陷入不爲人知的沉思，胤誐與胤祥比着誰的嘴張的更大，胤禎則眼珠亂轉，表情麻木呆滯。
“我告訴你們這些，是想提醒大家早做準備。”胤禛說着話，將一直靜靜躺着的古書翻過來，輕輕解着裝訂書的紙繩，“從那件事情的殘忍程度看，他已經不是我們以前所瞭解的八弟了。而我之所以猜測此人是八弟，有兩點，一，整件事情看似指向九弟，實則是指向咱們兄弟衆人，他是在告訴我們，我們根本保護不了身邊的任何人，也包括我們自己；二，從那晚老十三莫名其妙的被綁在房頂上，我更加肯定此人就是八弟，否則，誰有這個本事在老十三毫無反抗的情況下將他困住？”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默不作聲，壓抑沉悶的氣氛令人沉重的透不過氣。胤禛小心翼翼的解開裝訂古書的紙繩，大家都以爲即將出現的秘密一定是在書裡某頁夾着，卻意外的看到胤禛解開紙繩後，隨手將書頁扔開，手裡拿着紙繩順着擰勁的反方向輕輕展開擰着的紙繩，隨着胤禛小心翼翼的動作，衆人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只有胤禛始終保持淡淡的平靜，從容的臉龐透着雍容大氣的威嚴。
終於，紙繩全部展開，只見陳舊欲腐、皺皺巴巴、破破爛爛的一張黃紙上寫着一個大大的字，“命”。
““命”，什麼意思？”終於回過神來的胤禎轉過來轉過去的仔細端詳胤禛手中的黃紙，眨着他那雙勾魂眼，奇怪的問衆人，“什麼意思，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是當年皇阿瑪臨終時告訴我的秘密，他老人家早就料到有一天八弟會不受控制，沒想到卻是幾百年後的今天。”陷入沉思中的胤禛看起來陰鬱憂愁。當年，爲了權勢，爲了龍位之爭，兄弟間不惜殘害手足之情，水火不容，下場最慘者莫過於八阿哥胤禩了。
“我與八弟積怨太深，當年他落得如此下場……，”說到這兒，便是長時間的沉默，胤禛深深陷入痛苦疲憊的過往中無法自拔，良久之後，胤禛回覆清朗的聲音，“即是我與他的恩怨，自是由我一力承擔，與衆位弟弟無關，假如日後我有不測，請衆位弟弟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替我好好照顧秀毓。”
衆人愣怔尚未回神間，胤禛凝視着書桌上平鋪的那張發黃紙張，手指輕輕撫觸着上面那個剛勁有力的大字，“這是皇阿瑪當年留下來的，他老人家告訴我說，此字可令八弟在任何情況下受制於我。”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均不可思議的將視線移至那張破破爛爛散發着陳年腐味的黃紙上，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想到那件女屍案的殘忍，想到那晚暗影男子的詭異，衆人齊齊打了個冷顫，胤禎首先打破沉默，“四哥，那人真的是八哥嗎？”
“是的。”胤禛鎮定自若，毫無半點猶豫的答道。
“可是，即使那人真的是八哥，也許他那麼做並不是針對咱們兄弟幾人。”胤禎抱着一絲幻想希望事情不像想象的那麼糟糕。
“八哥也來了呀？我以爲只有咱們兄弟幾個呢？”胤誐茫然的自言自語，打斷了胤禎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我都能來，爲什麼八哥不能來？”胤祥瞪了眼仍茫然不知所云的胤誐。
“這一世，能夠生活的如此平靜，如此心安，我也就知足了。”胤禛目光緩緩移過面前每一張輪廓相似卻又各不相同的個性容貌，似是要將每個人的長相都印在腦海深處，“既然八弟是帶着仇恨來的，我希望八弟能夠看在多年兄弟的清分上不要爲難你們纔好。”語氣平緩，神態冷靜泰然，胤禛說完便靜靜靠向椅子，輕輕閉上眼，其他人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四哥，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不要再自責了，如今兄弟們能夠生活的如此輕鬆愜意，我想八弟也會冰釋前嫌的，您也別太擔心了。”胤佑雖然知道胤禩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但也只能好言寬慰胤禛，總不能先自亂陣腳吧！
“四哥……”胤祥正欲說出自己的想法。
“什麼都別說了。”胤禛打斷胤祥，衆人齊齊看住他，只見胤禛不知何時拿出個打火機握在手中，點燃，一手將那張據說可以牽制胤禩的黃紙緩緩移至火苗前，騰的一聲，未等衆人來得及阻止，草木本質的紙張瞬息之間灰飛煙滅。
所有人都傻住了，這一晚的事情太波折、太意外了，從一開始知道胤禩也出現在這一世並且行事殘忍詭異又極端，而後聽說有可以牽制住他的東西，令衆人稍稍鬆了口氣，現在，忽然間，牽制之物瞬間焚燬，所有事情又回到起點，茫然了，無措了，憂慮着。
好似走到絕望邊緣的胤禛看起來疲憊之極，聲音暗啞，“希望八弟能夠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放棄過往。”
“四哥，你爲什麼要這麼做？至少……”可以控制八哥，胤禎指着那紙張燃盡的小小灰燼，心疼的喊着，卻說不出最後那幾個字。
“這張紙同時幫不了咱們兄弟六人，更別說身邊的其他人了，我希望八弟只針對我一人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胤禛話音剛落，衆人身後，胤禛眼前出現一陣狂放的大笑聲，持續時間之長，像是要從除夕夜笑到來年小年。
所有人同時扭頭睜大眼睛徹底傻住，只有胤禛平靜如常，平淡中透着威嚴，開口打斷那直刺入耳膜令人膽寒的狂笑聲，“八弟，別來無恙。”
書房中，靠近書架的沙發上，面容斯文白淨，輪廓與胤禛兄弟略有相似的男子，狂放不羈的歪坐着，英俊的目光透着遮掩不住的殘獰之色，徹底破壞了男子身上流露出的淡淡儒雅氣質，停止大笑，嘴角再次抽動看似輕鬆的一笑，卻令人感到無比沉重痛楚，“四哥，衆位兄弟，好久不見。”目光自衆人臉上一一掃視而過。
“八弟（八哥）。”其他人皆齊聲呼喚，久別的親情洋溢在小小的書房內，溫馨而溫暖。
“既然四哥毀了皇阿瑪當年留下來的手諭，在這兒，我這個做弟弟的要多謝四哥了。”說完，對着胤禛拱拱手，繼續說，“我可不是與你們兄弟情深的，我來，是要通知你們，對於當年，我會一點一滴不剩的討回，絕不留情。”溫馨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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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看向胤禟和胤誐，胤禩聲音透着深深的仇恨，“九弟、十弟，如今生活的很愜意吧？當年看我倒勢，立刻轉而擁戴十四弟，二位風向轉的夠快呀！”胤禟仍是一臉無表情，只是靜靜的看着胤禩，一言不發，胤誐想要辯解，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十四弟，機關算盡，最終也不過落得個守陵的下場，真是可憐呀，可憐，哈哈哈哈哈……”胤禩嘖嘖嘆着，大笑着流露出一臉可惜嘲諷之相。驅散溫暖。
“七哥，我真是佩服你的好眼力，當年，誰都沒想到四哥會登基，只有你押對了寶。”嘲諷的風向轉向胤佑。
“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絕不放過你們任何一個人，絕不放過，當年我做不到的，如今我也要做到，我一定可以稱王稱霸，一定會的。誰也阻止不了我，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了。”衆人眼看着胤禩在宣誓般的豪言壯語中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胤禩走後很久，胤禛書房內衆人陷入一片死氣沉沉的安靜之中，每個人腦門上均頂着一片大大的愁雲慘霧。沒人知道胤禩到底想要什麼，也沒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在那不知未來的淡淡恐懼憂慮中迎來了新年的第一天。
新年的第一天，胤禛兄弟幾人就是在這種令人壓抑沉重的氣氛中開始的，而客廳內，葉秀毓擁着安越和瑤瑤，三人臉上淚痕未乾便沉入夢鄉，瑤瑤臉上淚珠未乾卻笑容甜蜜，想是因回憶起媽媽而做了個好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