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小，幾乎微不可查，但圍在一起的幾個人都聽見了。
莫初心蹲下身，與孩子平視，扶着孩子的雙肩，說：“因爲小野叔叔很喜歡你。”
婉兮看向身旁的景行，“那爹地不喜歡哥哥嗎？”
這……
莫初心語塞，鄭野大手揉了揉婉兮的頭，弓下身說：“也喜歡啊？”又看向景行，小男孩的目光很冷，筆直而深沉，眼角眉梢的那份霸氣與冷傲是與生俱來的，讓鄭野想起了在軍校時遇到蘇亦琛的情景。
他握住景行的肩膀，“男孩子是保護女孩子的，你親爹地呢是想多一個人保護妹妹，所以讓我這個冒牌爹地，在他不在時，替個班。”
景行盯着鄭野，“……真的？”
鄭野點頭，微笑，下巴朝婉兮一指，“你看兮兒多漂亮，不多個男人保護怎麼行？”
景行一把將婉兮拉過來，拽到身後，“我的妹妹，我保護！”
鄭野豎起拇指，“好小子！”
莫初心舒了口氣，這件事總算是過去了。
走出幼稚園，莫初心讓閔延生帶着兩個孩子先上車，她則與鄭野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保持着一段距離。
“謝謝你今天的幫忙，兮兒和景行都很開心。”莫初心禮貌的寒暄。
鄭野低頭看着她，周圍時不時有家長帶着孩子經過，他笑了笑，“小事而已，我是順路巧遇，本來是看個熱鬧，沒想到歪打正着還參加了幼稚園的比賽。挺有意思的！
還有……”他四下微不可查的瞄了眼，“我該感謝你。”
莫初心一臉客氣的笑，“感謝我什麼？”
“你把兮兒和景行都培養的這麼出色！”鄭野說。
莫初心目光淡淡，“爲人母，這是我應盡的義務。時間不早了，我帶孩子先回去了。再見！”
說完，莫初心轉身要走，鄭野心急，剛想伸手去拉人，後者警覺的看了他眼，收回手。
“晚上，帶孩子來花都吃飯吧。我幫他們慶祝下，幼稚園畢業！”鄭野帶着期待的目光說。
莫初心自然明白鄭野已經好久沒見到婉兮了，想想今天又是六一，景行也需要放鬆下，這孩子最近的心事太重了。
“晚飯就算了吧，我們帶兩個孩子去遊樂園玩。”莫初心不等鄭野反應，直接走向轎車。
鄭野杵在原地好久，等回過神時，白色銀魅已經緩緩駛離，他忙奔向跑車，拉開車門坐進去，一腳油門跟上去。
迪斯尼遊樂園
莫初心牽着景行，鄭野牽着婉兮，四個人走進遊樂園。
在門口，婉兮指着一對對兔子髮卡，“爹地，我們帶那個吧。買四個！！好爹地！！”
婉兮撒嬌，鄭野服！
之後……
四個人的頭上分別帶着兔子耳朵的髮卡，莫初心甜美，婉兮可愛，終於兩個男人，那臉色難看到極點，但爲了婉兮，都忍了。
景行邊走邊低着頭，生怕被人看到，而鄭野一邊走，一邊抓耳撓腮的遮着臉，生怕被熟人認出來。
他們先是玩了海盜船，又是旋轉木馬，還有摩天輪，一切小公主喜歡的都玩了個遍，輪到景行時，他下巴朝兒童卡丁車的方向一指，“那個，敢玩嗎？”
鄭野斜睨着小小的人，一高一低的對視，景行絲毫沒輸了氣場。
鄭野突然笑了，“你小子，還真有你爸當年的風采！”
景行頭一昂，自豪的說：“那是！虎父無犬子！”
“來吧！”鄭野扭過孩子的身子，帶着他進入。
婉兮不喜歡這種運動，與莫初心站在場外看，起點處景行全副武裝，被安排在一個黃色的卡丁車內，鄭野也戴好護具，坐在卡丁車內。
當提示牌亮起，景行一腳油門踩到底，卡丁車疾馳衝出，鄭野在心裏‘哇偶’了聲，追了出去。
場內賽道崎嶇，開始景行領先，後來在一個彎道時鄭野超過他，快到終點時，景行利用鄭野的空檔，超過他，最後以半個車身贏了。
衝過終點的那刻，莫初心眼前出現久遠前的一個畫面，那夜，蘇亦琛穿着格外的騷包，開着一輛黃色的跑車離開清苑。
景行卸下裝備，跑回到莫初心面前，興奮的說：“媽咪，媽咪，你看到了嗎？我贏了小野叔叔！”
莫初心從手包裏拿出紙巾，一邊替景行擦汗，一邊說：“看到了。景行真棒！”
鄭野走過來，拍了下景行的肩膀，“真不賴啊！”
景行回頭，挑釁的笑，自豪的目光。
這一瞬，鄭野的笑停在臉上，他真的太像他了！
……
接下來，又去坐了水上衝浪，還有高空纜車，最後去了水族館，三千米長的玻璃通道可以清晰的看到魚兒在周圍遊，婉兮興奮的看着那些色彩斑斕的魚，對景行說:“哥哥，我想變成美人魚。”
景行在她臉蛋上假裝用力的捏了下，“不知羞，你做美人魚是不是要跟王子在一起嗎？”
婉兮聞言，笑着摟住景行的脖頸，“你就是我的王子！”
景行紅了臉……
莫初心與鄭野並肩而行，看着兩個孩子嬉鬧，臉上露出溫柔的笑。
“初心。”鄭野喊。
“嗯？”莫初心還沉浸在孩子的歡笑中，轉眸看向鄭野時，臉上還沒來得及帶上面具，她莞爾嫵妹的笑落在鄭野的眼中，澄清純淨，看的他心裏一柔，話不經意就脫口而出，“我們在一起吧。”
莫初心目光微滯，然後恢復如初，她淡靜的笑，看着身旁的小丑魚遊過，“你覺得可能嗎？”
鄭野沉默，答案從來都是那麼明確。
不可能！
他知道，但他還是像試一下。
“初心，亦琛已經走了一年多了……”話沒說完，被對方打斷，“他走了多久，我們的關係都不會改變。”
如此坦誠決絕的回答，鄭野早就預料了。
他看着前面綿延不絕的隧道，目光悠遠，雙手插着袋，“我每天都對自己說，在等一天就不等了。在等一天……在等一天，這一天變成了一年。”頓了頓，“反正我們的時間長着呢，等一年與等五年，等十年，等二十年，對我來說都差不多。”
“鄭野！”莫初心看着他的背影，“別等我！你等不到！”
鄭野腳步微頓，低下頭，手捏了捏脖子，“這世界上，只有你，我願意等。”
說完，他繼續走，她跟上去。
“鄭野，我們不是一路人。”她說。
鄭野回頭，靜靜的看着她，“不是一路人，但我們現在在一條路上。”
莫初心擡起手，放在心口，“這裏，已經住着一個人了，再也住不下別人了。”
鄭野靠近一步，“等多久都不行嗎？”
莫初心微笑的搖頭，不行。
她的眼神在談及心裏的那個人時，煥發光彩，那是看到他時從來沒有的眼神。
鄭野明白了，他真的等不到她。
“那我不等你了，就讓我一直站在你身後，行嗎！！”
這句話明明是反問句，卻被鄭野說成了陳述。
……
出了海洋館，兩人準備帶着孩子去吃晚餐。
莫初心牽着婉兮的手走在前，景行與鄭野走在後。
景行突然問，“小野叔叔，我爹地是去了天堂嗎？”
“……”鄭野微愣，“誰告訴你的？”
景行臉上沒什麼表情，看着天上的星，“k和叔叔們晚上巡邏，我偶然聽到他們說的。”
鄭野舌尖舔過牙齒，k你個笨蛋！
“是嗎？”景行沒得到答案，又追問，“天堂在哪？我要去找爹地，讓他趕緊回來，我們都很想他。”
鄭野吸了吸鼻子，一時不知該如何跟孩子解釋。
“天堂是個很遙遠的地方，你還去不了。”鄭野如此笨拙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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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給他打電話呢？可我不知道號碼！”景行說。
鄭野忽然想起曾經獨自坐在遊樂場時，將手中的氣球上寫滿婉兮和莫初心的名字，然後放飛他們。
他摟住景行，弓着身子在他耳邊說：“有個辦法可以通知你爹地！”
“什麼？”景行眼睛裏閃着光，如天上細碎的星辰。
“你在氣球上寫你想對你爹地說的話，然後放到空中，氣球會飛到那裏。”
“真的啊！”景行滿眼憧憬。
“真的！”鄭野肯定的點頭。
……
至此的每一天，在清苑內都會飄起一隻氣球，風雨不誤。
秋葉落，冬雪飄，春暖花開，初夏再次迎來……
莫初心曾經問過景行很多次，爲什麼要每天放氣球，他說是個祕密。
直到景行八歲了。
鄭野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眼號碼，接聽，“喂？”
“是我。”景行說。
鄭野冷眼一掃，腳下被揍得皮青臉腫的人立刻忍着不敢出聲，衛凱一個眼神示意，被暴揍的人擡走了。
房間裏再次陷入安靜，鄭野問，“有事嗎？景行？”
景行滿眼的失望，“小野叔叔，爹地沒有接到我的信。爲什麼？”
“嗯？”鄭野一時沒想起來，“什麼意思？”
景行說：“你讓我將想念的話，寫在氣球上，然後放飛，氣球會飛到天堂，爹地看到就會回來，可已經一年了，他沒回來。是不是他沒收到我的信？”
鄭野恍然，沒想到一年前隨意敷衍的一句話，卻讓這個孩子堅持了整整一年。
他有些慚愧，卻心疼這孩子。
“景行啊，明天別放了。”鄭野說。
“爲什麼？”景行激動，“不放氣球，父親怎麼知道我們想他，怎麼會回來呢！”
“呃……不是的，景行，你聽叔叔說，叔叔要向你認錯。”鄭野按下發疼的眉心，“其實，叔叔那麼說是……騙你的！”
景行臉色瞬間驟冷，聲音更冷，“我不信！”
“景行，我這次真沒騙你。當時你很難過，我只想找個辦法轉移你注意力，抱歉，請原諒我！”
“再見！”景行按斷電話。
鄭野再打回時，手機已經關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