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岳明十幾年的軍人生涯,受的傷不計其數,那時候能做到一聲不吭,但現在不同,年歲大了。
臉色當即就發了白。
然後開始青。
花盡冷眼看著他,看到他的血順著沒有完全沒入的刀刃流下來,片刻間融入到了衣服里。
啪嗒。
啪嗒。
滴到地板上。
花盡鬆開手,後退。
雙手放進口袋。
「爽么?」兩個字冰冰涼涼。
樓岳明扯出一個笑來,「你解氣了么?」
「你死了我大概都不會解氣。」
樓岳明笑笑,拔出刀,血濺如注。他脫了外套,坐在沙發。
這才那些外套綁在傷口上,抽緊,用力拉,止血止疼。
刀並沒有完全進入,而且不是插在心臟上,不致命。
樓岳明抬頭,看向她。
眼神上的轉變很明顯,之前是溫和,現在有犀利,好像現在可以開始和她談正事。
「我想你對我有點誤會。」
花盡冷麵以對,「好,你說說看,有什麼誤會。」
樓岳明的臉上,有種一瞬間被噎住的感覺——所有神色猛的一頓。
有什麼誤會。
他說不出來!
地下室里有窗,在最左側,陽光從狹窄的窗戶上照下來,那寬大的一束金燦燦,落一地的銀灰。
空氣里飛舞的灰塵在那瞬間都被無限放大,它們在安靜的瘋狂著。
花盡的雙眸有血絲。
她看起來那麼凌亂。
可她的衣服卻又那麼整齊。
暗色的地板血如一條凌亂的線正在慢慢的暈開。
「你要是忘了你做過什麼,那我就告訴你。」花盡一字一句,聲音冷潤卻又清晰,「20年前,你帶著你們小分隊出任務,因為你指揮不當,讓某位戰士死於非命。戰士死後,你怕他的女兒接受不了,就把她送去了你家。你還記得吧,那位戰士死時,兩條腿被炸的拼都拼不攏,只有腰以上的部位勉強整齊,而他的女兒連他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花盡在靜靜的說。
地下室空蕩清冷。
她的聲音在這時空里穿梭。
「後來我才知道,是你讓那位戰士做靶子,引敵人上鉤。」
「那位戰士死後被追為烈士,他的犧牲讓你很快加職,從而平步青雲。戰士死後,他的妻子兩月後查出懷孕八周,因為是烈士還未降臨的後代,破格繼續待在那個大院里。」
「那時候打著照顧兄弟遺孀的幌子,你去過他們家多少次,你還記得么?」
時隔多年,有人再提起這事兒,樓岳明依舊動容!
他的兄弟,他死在戰場上的兄弟!
他眼圈開始泛紅。
「那麼你是不是也忘了——你還爬過那位烈士妻子的床?」
花盡說這句話時,聲音很輕很輕。
好像重了,就怕埋在心裡的倒刺冒出來刮著她的皮肉。
那疼。
她禁受不起。
樓岳明的目光一下變的沉黑——他有悔恨在裡面。
他這個眼神——
這個眼神和花盡看到的那個視頻剛好吻合!
在部隊。
是他。
對母親施暴。
叮叮。
高跟鞋落在地板上,清脆的聲音穿透了人的身體,樓岳明抬頭。
此時,血已經髒了他的全身。
花盡離他近了些。
他看到了她眼睛里如同是深海吞噬一切之前的平靜。
「因為你,那個小男孩兒沒有見過他父親一眼,沒有享受過一天父愛。」小飛電子書
對,那位戰士是她親生父親。
因為父親死亡,在弟弟兩歲,她七歲時,他們搬離了大院,到了外面的小街道里住。
她現在的父親不是她爸爸。
是她父親的堂兄,也是同期兵人。
一個被樓岳明殘害過的人。
「雨兒。」樓岳明聲音腐朽,他捂著胸口,血從他指縫間往出流,「你爸的死,確實是我指揮不當,當年——」
「不要叫我雨兒!」花盡道。
【雨兒,叫爸爸。】
【你剛剛撓我痒痒,人家不叫。】
【啾啾啾——】
【哎呀討厭,又撓人家。哈哈哈討厭爸爸,哈哈哈……】
【終於叫爸爸了吧。】
【哼。】
【嘖,雨兒生氣真好看啊。】
【我才不好看】
【對對對,雨兒不好看】
小小的雨兒終於反應了過來,氣憤的揉著爸爸的臉,爸爸還在哈哈大笑。
她驕縱的喊,【雨兒最好看,雨兒是最最最好看的小寶寶。】
【丟人,自己叫自己小寶寶。】
【我就是小寶寶,我是所有人的小寶寶。】
爸爸當即大笑,把她抱起來,轉圈圈。那時候她最愛看的就是爸爸一身迷彩服,腰帶扎著,腿上綁著槍,一雙眼睛精神又銳利。
晚上回家后,就是一個溫柔的大男孩兒。
小雨兒喜歡學著媽媽叫老公。
她一邊叫,爸爸一邊答應。
媽媽總吃醋。
爸爸死前哭過一次,是因為和媽媽說起雨兒長大后要嫁人的事情。
聊著聊著爸爸就哭了,還不好意思當面哭,去走道里悄悄擦眼淚。媽媽說,爸爸捨不得雨兒嫁人。
那是花盡對父親最後的記憶,在走道里哭。她跑出去看,爸爸很靦腆的把她一把抱起,說沙子進了眼睛。
「對不起。」樓岳明低低的說了句,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血已經流了很多。
「你爸死後,我想照顧你們。」
「照顧這兩個字被你做的足夠噁心。」花盡拿起了地上的那把刀,刃上血很多,她拿紙巾一把擦去,捏在了手心。
直視著他。
「樓岳明。」她走近,刀尖抵到了他的肩胛骨,鋒利的刃一用力就突破了衣服,直達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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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是不是?」
樓岳明看著她的眼睛,這張臉——
和記憶里的女人很像,特別像。只是那個女人總是眉開眼笑,總是溫溫柔柔。
他沉痛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閉眼,就表示——
是真的!
花盡彎著腰,手掌抵上了刀柄,她的眼睛反襯著金屬的寒光,有巨浪翻滾,有撕心裂肺,有恨意滔天,如此交織,她已成在火中燃燒的玫瑰花,開出了那嗜人的一面。
刀一點點的進入骨縫裡。
「我自十歲后,等的就是這一天——親手殺了你!」
「花盡!」
刀進了五公分。
突來一聲急吼。
她回頭。
在迷迷魅魅的光線里,他著雪白色的襯衫在光影交錯中越來越近,凌厲的氣場勢如破竹。
他走的如此之快,好像從來沒有受過傷。
「站住。」她低低一聲。
樓西洲停下,臉頰冷硬,「把刀放下。」
「呵,你做什麼美夢。」
手掌用力一推!
噗嗤!
刀整個沒入到了肩胛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