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入冬。
冷空氣說來就來,毫無防備。
這是蘇越里在ICU躺著的第十五天,祖和韻在這兒看著,柳如去了警局。
柳錦程滋事體大,兩條人命,然而讓柳如惋惜的是,柳錦程還沒有過18周歲的生日,按照律法已滿14周歲不滿18周歲的從輕處罰。
但從輕處罰,也是18年。
柳錦程對柳如憎惡的很,就算是他現在被關著,手上戴著銬子,看柳如的眼神也是恨不得一刀捅了她的陰沉。
柳如磨拳擦掌,她看了看兩邊守著的警察,遞了一個眼神過去。
她起身拽著柳錦程的頭髮,提著往牆上一撞,哐的一聲,這聲音遠比那天車撞聲小很多。
伴隨著兩巴掌打下去,柳錦程想反擊,可動不了。
柳錦程眼裡的惱怒像要噴出火來!
「柳如!」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叫出來!
柳如拍了拍打疼的手腕,她冷笑著,「小畜生,你真是死不足惜!」
柳錦程咬著牙,「好啊,你殺了我,我們一起死!」
「你知不知道爺爺奶奶因為你死了?」柳如死死的握著手掌,聲音從喉嚨里蹦出來!
柳錦程頓了一下,他的神情有那麼一絲愧疚,然後他紅了眼眶,卻依舊硬著頭皮,「誰讓你帶他們去,爺爺是保護你死的,你也有責任!」
一句話讓柳如心裡像針扎一樣。
這些日子她沒有提一句爺爺奶奶,她不敢。
她知道她是有責任的,把他們從米蘭帶回鄴城,她一直不鬆口,讓他們二人撫養柳錦程,若是同意了可能也不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面。
柳錦程重道:「爺爺奶奶永遠只喜歡你一個人,我算什麼。我有什麼錯,是我讓爸去找我媽,是我讓他們一起上牀把我生下來的嗎?我從小沒有父愛,我媽讓我等,等我長大,等我到18歲我就有了一切。除了我媽,就只有爺爺奶奶喜歡我,我也不想他們死,你為什麼沒有那個能力保護他們!」
柳錦程吼了出來,同時,眼淚一滾而來!
柳如看著他,眼晴沒有眨。
「我們同一個父親,相差卻這麼多,你有所有人喜歡,你有用不完的錢,你有享受不完的利,你的母親叫柳夫人,受所有人的尊重。只有我媽,她什麼都沒有,冷冰冰的屋子以及那些我根本就不稀罕的鈔票。」
柳錦程含著哭腔說道,「我媽又有什麼錯,她為自己爭取,為我爭取。爸爸從小就告訴我,我有一個姐姐,我長大了就得保護她,要好好愛護她,她擁有的我不能搶,這個姐姐也會很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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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媽卻跟我說,爸爸是騙我的,他根本不喜歡我,他只喜歡姐姐。我必須爭必須搶,否則一輩子只能窩在倫敦,什麼都沒有。」
「事實證明我媽是對的,你不會喜歡我,你媽也恨不得我消失。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媽。我媽已經給她道歉,她依舊要糾纏不休,我更討厭爸爸。他們生了我,卻沒有一個愛我,每一個人都只顧自己。」
柳如沒有說一句話。
她看到柳錦程,竟覺得他可悲可嘆。
畸形的家庭氛圍無法培養出一個心靈健全、積極向上的孩子。
她轉身出去。
走到外面,忽然聽到柳錦程在放聲大哭,在叫爺爺奶奶。
她仰頭看看天空,來時還是艷陽高照,這會兒就已經被烏雲全面覆蓋,不知道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她盡量把頭往後仰,可縱是這樣,眼淚還是一滾而來。
……
她去停車場。
看到了這好多日子都沒有看到了柳雪峰,他坐在車裡,人比祖和韻還要憔悴。
柳如和他隔著好幾輛車對看,不過才半個月,兩人好像過了很多年再見,熟悉又陌生。
過了好一會兒,柳雪峰下車。
他走過來,看著柳如,唇動了動,幾次欲言又止,不知他想說什麼,最終只問,「還好嗎,有沒有後遺症?」
柳如頓了幾秒才回,「我的後遺症不會好了。」
柳雪峰如鯁在喉。
柳如輕聲道,「想進去就去看看吧。」
18年,等柳錦程出來36歲,已經與這個世界脫節,更不知道這18年當中他在獄中會有什麼變故。
「小如,爸爸對不起你。」
柳如的聲音依舊很輕,「若是這件事能用對不起三個字就能平息,那不如我來向你道歉,讓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你沒有找過於漫漫,也沒有柳錦程這個人,更沒有後面發生的一切。」
柳雪峰沉默,面容滄桑。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若是真的愛我,你在出軌時會不會想著對不起我們母子。還是你真的需要一個兒子,是因為你需要一個兒子,所以你從來不教我如何經商,我想做什麼就做,可以隨心所欲是么?」
「不是。」柳雪峰否認,這個時候他說再多都很蒼白,便只有吐出這無力的兩個字。
「正因為你放任我寵愛我,現在才讓我這麼痛苦。」柳如說到後面帶著哭腔,她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柳雪峰心痛不已。
「你去看看你兒子吧,既然選擇把他養大,那就要負責。」她上車,戴上墨鏡,開車離開。
果然下雨了。
柳如在回醫院的的路上買了一束花去了墓園,爺爺和奶奶葬在一起。
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嘗過什麼生離死別,只有在很小的時候,父親的朋友送給她一隻貓,養著養著就死了,死的時候她才四歲,還不能死亡這兩個字的真正意義。
於是很快就忘了。
她在爺爺奶奶墓前站了兩個小時,很奇怪,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只有難過,又平靜又波濤洶湧。
晚上回到醫院,她也買了花,兩支。
一支百合,一支玫瑰。
百合給母親,玫瑰放在病房的花瓶里,這麼艷麗的景色,他從ICU一出來就能看到。
「哭過了?」祖和韻問她。
柳如只在警局掉過眼淚,但早就幹了,母親還是一眼就能看出。
「沒有。」她搖搖頭,她摸了摸祖和韻的頭髮,「明天就晴了,我陪媽媽去染下頭髮吧。」
爺爺奶奶死亡,她昏迷不醒,那時,祖和韻一夜白頭。
「不用,白頭髮也挺好的。」
柳如便不再說什麼,她倆從病房往外走,走到了ICU外等候區。
蘇越里還是沒有消息,蘇家依舊沒有人來看望。
「於漫漫呢?」柳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