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看到花辭這模樣,擔心之餘還有點害怕,他們都知道花小姐身體不好,在家裡幾個月,除了那一次去江南看奶昔之外,她就沒有出過一次門,可別是憋壞了。
她正想去給大少打個電話,一扭頭,看到了司御,隨即過去,要說話,司御給了她一個眼神,她又閉嘴,回去繼續睡覺。
司御走到沙發旁邊,客廳很大,只開了一盞昏黃的燈,她坐在大大的沙發,垂著頭,這種低迷感沒有半點生機,讓人看著心裡都跟著一揪。
司御坐去她的對面,眸眼似水,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輕輕一揉,「花辭。」
花辭沒有動。
他又道,「地上有多少只螞蚱,數清了么?」
花辭虛虛抬頭,他的手拿開,她並沒有看他的臉,眼神只是在他的胸膛停留了一會兒,又緩聲道,「你衣服上有。」
他攥著她的手腕,佑哄著,「那你給我弄掉好不好?」
花辭抬手,手指觸碰到了他的紐扣,那素白的手真是沒有一點血色,像沒有溫度的脂玉,只有一個好看的型,沒有魂。
手指到了胸膛,拂了兩下。
下一瞬,司御抓著她的手,讓她整個手掌完全的貼在他的胸口!
花辭一下抬頭,目光落入到了他眸中的湖泊里,被吸附著。
「螞蟻被你揉進我心裡去了,你說,如何是好。」
花辭眼神波動——
彷彿世界旋轉,她眼中迷離。
司御攥緊了她的手,「所以我也有病,我們一起去看醫生。」
花辭抽回手,垂眸,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腹,這麼坐著,睡衣寬鬆,但不難想象它的平坦。
「你沒有病,我也……沒有救了。」她腿腳用力,起身,走了幾步,猛的被抱住,腰上他的手臂像個鉗子,想要用力又克制了力道,他只要不彎腰屈就,按照他的身高,下巴放不到她的肩膀,只在她的太陽穴位置。
花辭的後背貼著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微熱的體溫和有力的心跳。
「花辭。」他的嗓音像拂在耳邊的陳酒,低沉醉人,「你可以的,我陪著你,我們都會好。」
房子真大,燈光洋洋洒洒的漫向了視線的盡頭,那一邊一片黑暗。
花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把他的手掰下來,用著和往日里相同漠然的聲音,「放棄我吧。」
上樓。
沒有去卧室,去了四樓的觀景房。
司御沒有阻攔,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她彷彿被人抽去了幾根骨頭,光背影都那麼軟綿綿。
他看著她上樓,看著她消失,他良久才挪開腿,去了書房。
……
書房裡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就是煙頭的紅點,猩紅似血。
手機放在桌子上,屏幕早就暗了下去,只有看護的聲音。
「這幾個月花小姐的情緒非常穩定,沒有高興過也沒有痛哭過,一直封閉著自己,我們陪著她的時候,她基本上不說話,最多的就是發獃。能對著一朵花看一天,也能對著一片雲看一天,有些時候自言自語,我們一走進,她就不說了,這種自言自語可能她自己都無法控制,大少,其實我很焦急也很無奈。」
「精神病原本就和心情有很大的關係,花小姐的病情已經越來越嚴重,即使不是精神病發,時間一長也會鬱鬱而終。她有很重的心事,她不願意對任何人講,而且前段日子……」
看護想了想,還是一鼓作氣的說了,「音音大小姐來了,和她說了很多和婆婆以及老公之間的事情,緊接著您的母親過來,質問花小姐,為何還是沒有懷孕,怎麼還是不能生,生育可能是心結之一,再者她生母對她不好,若是伴侶的母親對她也是這樣,那她……」
她沒說了,可司御沒有搭話,屋子裡是長久的沉默。
「喂?大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看護又嘗試xin的說了一句,「可能司家讓她……不開心吧。」
還是沒有人回答她,看護的心裡這會兒是七上八下,她擔心自己最後一句說錯了,說多了。
「辛苦了。」司御說了一句,然後把電話給掛斷。
這根煙沒有再抽,煙頭一直朝著手指上燃著,最後泛了疼,司御才把它給碾碎,扔掉。
又點了一根。
青煙融入到夜色里,依稀看到幾縷煙魂,在無力的飄散著,翻轉、飄零、消失。
他連著抽了好幾根煙……
他想起當時花辭昏迷了四個月時,那時還是上半年,醫生說【花小姐腦內淤血已經都散開,所有體征都正常,至於為什麼還不醒,可能是這幅軀體的主觀意識不想醒,我們這兒有過一個例子,一名公司高管睡了二十天,整整二十天沒有醒,她不是植物人,就是睡著了。花小姐可能有這種疲憊和勞累,不是體力累,是大腦和心裡,但是最大的問題還是這個精神分裂,這導致她大腦皮層比普通人脆弱。既然不想醒,就不要勉強,讓她睡,精神分裂是一個喜歡逃避現實的病,這也說明她的生活,是她不想要的。】
第五根煙完了。
他起身,去了四樓,擰開門。
觀景房因為大半都是玻璃的緣故,倒是有遠處的光線照過來,她睡在那硬邦邦的躺椅上,薄光輕灑,她蜷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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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御在門口站了半個小時那麼久,然後悄聲無息的退開。
他知道,她沒有睡著。
到了卧室,洗完澡,打開衣櫃時,她的衣服整整齊齊的掛著,很多吊牌還在,很多碰都沒有碰過。
她已經很久沒有出過門,也沒有穿過這些衣服,除了晚上他要她在這裡睡覺,白天她連這個屋子都不會進。
司御輕輕的關上門。
又去書房。
找到了一個電話號碼,打了有關,再打,又關!
他扔了手機,到陽台,股股熱風,但還是覺得不夠,下樓,一頭扎入游泳池裡。
涼水包圍,他如蛟龍在水底肆意游竄、發泄……他在游泳池兩個小時,又起來去了健身房。
這一晚。
他在和自己劇烈的掙扎。
臨天要亮時,他已經精疲力盡,回到書房,拿起手機,那電話還是打了出去。
「是我,司御。」
一分鐘后,結束通話。
手機放在桌面,他如同沒有了筋脈靠在座椅,手機頁面上剛剛通話的署名叫『花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