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紅衣

發佈時間: 2022-10-13 05:3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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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衛國京城最熱鬧的地方,大約亦是全天下最熱鬧的地方。

 三層飛檐迴廊的小紅樓,臨街小樓的迴廊上,四盞大紅宮燈依次等距地高高掛起。或倚柱而立、或扶欄而立的娘子們,一個個濃妝淡抹、花紅柳綠,或眼波流轉,或搔首弄姿,迎來送往。

 正所謂秦樓豔豔門扉口,有情無錢莫進來,像墜花煙這樣的地方,唯有鉅商大賈、朝官士紳、紈絝子弟有緣出入。

 不棄跟着大哥,繞過正門,從後院直上三樓,傳說中的貴賓綠色通道。

 掀開珠簾,身影聘婷地站着一個絕色,只見她一襲水藍色玉簪花紋長裙,罩着一件月白色紗衣,輕輕道:"大公子。”

 遠山作眉,深潭爲瞳,白雪化肌,櫻桃如脣……不棄看得癡了,這位姐姐的姿色和氣質,完全是電視劇裡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名技模板嘛。莫非她就是豔明遠播的雲袖?

 大哥朝名技略略點頭,拉着不棄轉進水墨遠山的屏風後面,一張古檀小圓桌,

 "這是綺羅,墜花煙的管事。"坐定之後,大哥抿了口茶,閒閒說道。

 管事?不棄一口噴出嘴中的茶水,明明是一朵正值花期的嬌豔牡丹,怎麼坐上了墜花煙的管事?怎麼着也更像從業人員吧。

 "大公子,她的模樣,連在閣中做粗活都不行罷。"妙齡管事施了一禮,搖着美人團扇掩了嘴,上下打量着不棄,峨眉輕蹙。

 我、我、我……不棄再次嚴重內傷,火氣高漲,正要讓大哥好好教育一下手下的員工,卻看見大哥因爲忍笑而憋得通紅的臉,這算什麼兄長,在家裡調笑就夠了,還當着外人嘲笑!不棄手裡一哆嗦,茶杯就飛了過去。

 "放肆。"綺羅的手腳格外麻利,截住茶杯順勢扔回不棄臉上。

 大哥這回沒笑,大手一攬,將不棄抱在懷裡。

 現場一片寂靜,鶯鶯燕燕們不知道自己的老闆什麼時候如此重口。

 "這是舍妹,不棄。"大哥見她們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又重重地強調一句,"親妹子!”

 "問大小姐好。"作爲領班的綺羅首先反應過來,親熱地拉過不棄的手,"到墜花煙就跟回自己家一樣,想吃什麼玩什麼就跟我說。”

 不棄利索地把手抽回來,謝謝,誰要把這裡當家啊,不過是來見識見識,她看着桌上菜品色香味俱全,拿起筷子專心吃菜。

 大哥一揮手,閒雜人等都退下了,屋裡就剩下他、不棄和綺羅。

 "今夜之事如何?"他仰面躺在太師椅上,雙腿擱在桌子上,害得不棄沒法繼續吃菜。

 "一切都按慣例安排妥當了。"綺羅趕忙坐到他旁邊,替他捶腿,這會兒確是一副封建社會地主惡少的散漫形象,“不知公子想讓何人拔得頭籌?”

 “你不必多問,價高者得。”大哥淡淡吩咐綺羅:"最近都不要有什麼動作,好好做生意就行。”

 兩人三言兩語的說完正事,不棄終於有了插嘴的機會:"大哥,我看墜花煙張燈結綵,莫非有什麼喜事。”

 "大小姐真是聰慧,今日是咱們墜花菸頭牌美人云袖的掛牌夜,晚上要好好熱鬧一番呢。"綺羅終於逮到了機會,好好奉承了不棄一番,修補關係。

 不棄完全沒留意到她的小心思,心中感慨,只一個鴇母已經是這般絕色,頭牌美人不知道是什麼模樣呢。京城名技的掛牌夜啊,四方豪傑、各路諸侯都會到場,到時候必定一擲千金、大打出手!這不比什麼首映式、頒獎盛典、紅地毯還精彩麼!

 不棄眨巴着眼睛:"大哥,咱們不回家,留在這裡參加掛牌夜好不好?”

 這小眼神看得馮哥心中一緊,目光避開不棄那張擰成一團兒、帶着渴望和期盼的臉,趕緊應道:"好,好,趕在爹回家之前回去就好。綺羅,今晚的掛牌提前一個時辰辦。”

 "大哥,我還想先出去參觀參觀。"難得出門,不棄不想放棄獵奇的機會。

 馮哥一愣,隨即揮揮手:"去罷。”

 不棄今日正好穿着小廝的衣飾,應該無妨。退一萬步講,哪怕她穿着女裝,在着花紅柳綠的墜花煙,也沒人會注意到她,正如綺羅所言,這墜花煙中做粗活的丫頭姿色都比不棄強!馮不離心中狂汗,雖然刻薄了點,但這就是殘酷的現實!他溫言囑咐了幾句,便由着不棄出去了。

 這墜花煙各處涇渭分明,東面的小樓是正規的歌舞坊,門面是也;北面倚欄而立的小娘子們個個人比花嬌;西面小樓多的是俊俏小郎君,顧客嘛,你懂的;南面的小樓便是馮不離和綺羅所在的中樞管理區。不棄逛了一圈,發現綺羅所言不虛,不但墜花煙的小娘子,連跑堂的小廝亦是眉清目秀。

 有這麼大的家族企業,難怪老爹不想讓兄長步入仕途。

 不棄溜達了許久,正想回去找大哥,忽然鼓樂大作,傳來綺羅熱情洋溢的聲音:"今天晚上是我們墜花煙的雲袖姑娘掛牌的大喜日子,感謝各位貴賓的捧場!"周圍發出一陣歡呼聲,這就開始了?不棄趕緊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看着,很快發現,一樓應該都是炮灰,二樓和三樓的雅間裡的人才是目標客戶。

 瑤琴的清音響起,只見一個四方的臺子從正中間的空地升起,一襲天青色錦衣的雲袖正坐在中間垂首撫琴,又一陣讚歎之聲響起,當然也不乏污言穢語。

 不棄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雲袖,只見她杏目秀眉,面色沉靜,未施粉黛,只在額上描了一個花鈿,咋看之下不如綺羅嬌豔,卻更勝在清水芙蓉之姿。

 就外貌和琴藝來說,雲袖比那什麼引仙樓的強多了。樓上樓下掌聲雷動,雲袖徐徐走下臺子。

 "接下來,雲袖姑娘爲諸位貴賓獻上花落翩躚舞。”

 花落翩躚舞?不棄想到雲袖的姿態,不知這舞蹈是何等風雅。

 又是一陣清音,雲袖穿着一身薄如蟬翼的紗衣緩緩飄落到舞臺中央,那紗衣上繡着三朵桃花,恰到好處的遮住了敏感部位,曲子一個急轉,雲袖動作撩人,熱辣奔放,同方才撫琴之韻迥然不同。

 不棄看得血脈賁張,原來雲袖的賣點在於,可攻可守,要溫婉可溫婉,要奔放可奔放,擁有了一個雲袖,相當於擁有了各種類型的美人。

 "諸位貴賓,"綺羅笑銀銀用披風將雲袖圍得嚴嚴實實,直奔主題,"現在開始競價!"她的妹眼睥睨衆人,見他們都躍躍欲試,微笑着提高嗓音道:"起價一千兩!”

 "一千零一兩!"不知道誰先喊了第一聲。

 "一千零一兩二錢!"不棄差點笑岔氣。

 ……

 叫喊聲此起彼伏,着實熱鬧,但是快半個時辰了,還沒有突破兩千。這些人啊,看熱鬧得多,誠心求美的少。

 "五千兩。"三樓的雅間中飄出來一個慢悠悠的的聲音。

 墜花煙“嗡”的一聲炸了鍋,許多原本存了僥倖心理的恩客像霜打的茄子,不棄卻一陣好笑,這分明就是大哥的聲音,敢情在這兒當托兒呢!喊得這麼高,要是沒人接下去可怎麼辦?她瞅準了雅間的位置,決定過去給他講一講《如何做一個成功的推銷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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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不棄一路小跑,興沖沖地推開門。

 眼前的一幕極其香豔旖旎。

 只見牆角一個通體雪白的男子擺出聖主受難時的造型,一旁的紅衣男子伸出食指託着那位雪白君的下巴,寒冰一樣的目光卻刺向不棄。

 身材真好,不棄吞了口水,朝兩位男子鞠了一躬:"不好意思,走錯門了,您繼續!"還沒等起身,不知從哪兒飄出來兩個黑影子,將不棄一腳踹回屋子,沒等不棄喊出聲,一個反剪不棄的雙手,一個拿劍抵住不棄的脖子。

 不棄覺得下巴被人用力地托起,扯得生疼,眼睛的餘光卻看見紅衣男滿臉驚奇:"墜花煙啥時候有這麼醜的小倌了?”

 一旁的黑影聲音冰涼:"想是如今生意做大了,衆口難調。"又猛踢不棄的膝蓋,不棄"撲通"一聲趴倒在地上。

 "幹嘛!"不棄大口喘氣,掙扎着想起身,卻被身後的人死死按住。

 紅衣男寒着臉,示意黑影鬆手,伸手抓住不棄的脖子,死死鉗住她的喉嚨:"你闖進別人的地盤,偷窺別人的隱私,還不該死?”

 不棄兩條小胖腿兒在空中亂蹬,紅衣男本想一把掐死她,看到不棄的模樣突然笑場,扭過頭,手裡悄悄鬆了幾分力道,只聽得不棄一邊喘氣,一邊小聲嘟噥道:"這屋裡不是還有你的保鏢嗎,既然他們都看見你了,你又何必在意被我看了。”

 不棄身後有了響動,不用想,那兩道黑影在強忍笑意。

 "我看你是活膩了!"紅衣男伸手掐向不棄的脖子。其實他倆是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只不過在溪邊那回黑燈瞎火的,注意力全在孟祭和白鳳音身上,彼此都沒留下什麼印象。

 "你敢!這兒可是墜花煙,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馮不離的……"說自己是馮不離的妹妹,那不是給馮爹丟人麼?再說出來闖江湖誰會這麼實誠?本來想說是馮不離的愛人,咳咳,沒有人會相信。

 樓下的競價達到了一個小浪潮,墜花煙上上下下人聲鼎沸,不棄拼盡全力的呼救,很快淹沒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