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往事

發佈時間: 2022-10-13 05:4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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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說呀!”白鳳音等了半天, 也沒聽見不棄吱聲,只當她虛張聲勢,越發覺得不棄用心歹毒, 咬碎了一口銀牙, 惡狠狠地看着她。

 不棄撇頭避開, 背對着她, 入神地望着黑洞洞的大漠。

 孟曜爲什麼絕不會喜歡白鳳音?答案就跟皇帝、太子和孟祭一定會喜歡她的理由一樣的。孟曜的母親因爲文淑皇后而死, 他怎麼可能愛上長相酷似文淑皇后的白鳳音?

 在不棄第一次得知白鳳音心繫孟曜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私心裡從未將她當成對手。

 “白鳳音, 你這麼聰明,竟然會忘記了孟曜的母親是因誰而死。”

 "曜的母親?她……她自然是因爲, 因爲……"白鳳音聽到不棄的話, 面上的一切情緒忽然收斂了,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僵硬。

 "那是孟曜一生苦難的開端,若他每天看着你, 這一輩子都絕不會再露出笑容……"不棄一邊說,一邊悄悄地打量着白鳳音的神情。如果說,剛纔的白鳳音張揚、霸道、燃燒着熊熊嫉妒,那麼此刻,她便是悲慼、恐懼和失敗者的代言人。

 “胡說……你……胡說……”白鳳音的全身開始劇烈地顫抖, 雙手死死抓住手中的短劍, 似乎隨時都將衝上去, 在不棄的身上刺出一個窟窿。

 “鳳音。”早已隱匿在暗處的孟曜走了出來, 一身玄衣飛玦, 清骨文質,秀美比竹。

 “曜。”他一出現, 白鳳音彷彿在絕境中望見了救命稻草,一直拿在手中的短劍落到荒草叢中,幾步飛奔上前,攥緊他的袖子,“她全是胡說,對不對?”

 “你心裡很清楚的,何必非要我說出來。”

 孟曜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白鳳音聞言,卻是眉心一皺,向後踉蹌了幾步。

 “你殺了太子,我會如約娶你。”孟曜嘆口氣,緩步走到不棄身邊,抓起不棄的小手,放到嘴邊哈着氣。

 不棄在夜風裡站了這麼久,全身早都凍僵了,此刻,陣陣暖意從指間散開,迅速蔓延到全身。她想,眼前這個男人,真是太過無情。

 “要是我殺了她呢!”白鳳音立在幾步開外,幾近絕望地吼道。

 “我希望你別那麼做。”孟曜一邊回答,一邊使勁兒搓着不棄的手,又把身上的外袍解下來,披在不棄身上,“你我相識多年,我不想對你動手。”

 “公子……”白鳳音眸中含淚,如泣如訴的模樣連不棄亦有幾分心動。

 “鳳音,從今日起,我許你自由,你不必再受制於我,這天大地大,任你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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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只想在你身邊。”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我的身邊必定會有你的位置。他日我若登基,你便是皇后。”

 “可是,你的眼中永遠不會有我?”

 墨藍色的天幕下,孟曜玉冠束髮,面如璞玉,一雙明眸定定看着她,輕輕吐出一個字:“是。”

 他的模樣太過刺眼,白鳳音的目光落到不棄身上,忽然想起在東宮的那個午後,她和雲袖站在一棵樹下,兩個人俱是神采風流,不分伯仲,然而云袖說,“如果我是男人,我會選擇不棄,而不是像你我這樣的女人。”

 “竟然被她說中了,”白鳳音忽然淒厲地冷笑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後跑去,嘴裡不停念着,“竟然被她說中了……”

 孟曜和不棄手拉着手,並肩而立,直到看着白鳳音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才同時噓了口氣。

 不棄剛轉了頭,便見孟曜瞪了她一眼,二話不說將她緊緊抱住,“我不是說過你只需要過好你的小日子就好了嗎?誰叫你騎着馬到處亂跑?誰要你來殺死太子?”

 “我只是怕……”不棄剛想辯解,嘴脣便被孟曜堵住,她只能把話嚥了回去,沉溺在他的懷中。

 孟曜直吻得她快要窒息,方纔鬆開,“這次就繞過你,下次若再敢擅自做主,定要嚴懲。”

 不棄吐吐舌頭,餘光瞥到太子的屍身,“白鳳音那麼驕傲的人,怎麼能忍我這樣的醜女勝過她,我多此一舉,不過是想讓她輸得心服口服。”

 “可你最後,還是沒有下手殺了太子。”孟曜低聲道。

 “我……我的確下不了手。”

 “這樣最好,你的手豈能沾染血污?”

 不棄心裡一沉,脫口道,“若我真是心狠手辣的女人,你怎麼辦?”

 “那我只能叫綺羅備好浴湯,親自替你洗去身上的血污了。”孟曜輕笑着,雙脣輕啓,又在不棄通紅的面上點了一下。

 “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孟曜眉頭一皺,“我不是叫你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嗎?”

 “你想怎麼處置太子的死?”孟曜聽了不棄的問話若有所思,不棄不等他開口回答,又低聲說道,“孟曜,我想求你一件事。”

 孟曜半眯起眼睛,出神地盯着遠方的某處,“你同情他?”

 “你可以這麼理解。”不棄見他兀自出神,眼中漸漸有了殺意,便拉着他的袖子輕輕喚了一聲,“孟曜……”

 孟曜的眼神轉瞬恢復清明,他看着不棄嘆了一口氣:“你想我怎麼做?”

 不棄見他答應得這樣痛快,心中極是歉疚,連忙補充道,“當初孟胥在天牢中善待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這人就這性格,欠人家的一定要還,不然就覺得不安心。”

 孟曜苦笑了一聲,撫着不棄的臉,“不必向我解釋什麼。”

 “我當然要解釋,你我既然在一起,我不想對你有所隱瞞,”不棄伸手抓住他的手,“我跟文淑皇后有一段很奇妙的緣分,孟胥是她的孩子,如今已經死了,我想叫他安安心心的走。”

 “奇妙的緣分?”孟曜眼波流轉,細細重複了一遍這五個字。

 不棄點點頭,雙手扶着孟曜的肩膀,猶豫了許久,才鼓足勇氣道,“也許你會不喜,可是我,跟文淑皇后來自同一個地方。”

 孟曜面色一滯,喉結動了動,最終沒有說話。

 不棄一拉袖子,露出了手上的勞力士,“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得來這個東西,可我跟它一樣,都不屬於這個世界。”

 “這是我週歲時她送的禮。”

 不棄苦笑,原來文淑皇后在現代社會就是白富美。“在你心裡,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時間太遠,記不得了。”孟曜淡淡,從腰間取出一個形狀古怪的哨子,輕輕一吹,空曠的荒漠上便響起了一聲類似寒鴉的鳴叫。

 “把孟胥的屍體帶回後陵,如何?”

 孟胥臨死前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母親,能夠如此安排,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不棄心中一動,緊緊抱住孟曜,“謝謝你。”

 孟曜輕輕嗯了一聲,鬆開不棄的手,走去牽住了不棄的白馬。不棄瞧着他拉着繮繩,撫摸着白馬的鬃毛,很是寂寞,忽然明白了他心裡的哀傷。

 “孟曜。”不棄大聲喚道,奔過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

 “怎麼了?”

 不棄的臉緊緊貼着他的後背,兩隻手的力道也加重了些,“孟曜,什麼時候你給我講一講你小時候的事,好嗎?”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事。”

 不棄覺得鼻子很酸,孟曜沒有繼續說話,兩人就這麼靜靜站着,卻是一旁的白馬焦躁不安地大口大口噴着氣。

 “可是我想知道,我想知道高興的你,悲傷的你,痛苦的你,過去的你,我想知道你的一切,我想知道你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人,我想知道你小時候最喜歡吃什麼糖果,最喜歡玩什麼遊戲……孟曜,你知道我從前爲什麼喜歡小紅而不喜歡你嗎?因爲你總是把真實的你藏起來,如果你對我同情太子不高興,你可以說出來,我不喜歡你在我眼前藏着掖着。”

 “我沒有藏着掖着。”孟曜終於出了聲,“你有一顆善良的心,我很開心,真的。”他的聲音越發柔和,沒有摻着半分虛情,“我的母親,叫做木槿,是世上最好的女人,我原本就想好,等事情告一段落就對你講她的故事。”

 不棄從前只知道“犯妃宋氏”,今日才知道她的閨名叫做木槿,難怪,孟曜只用木槿制的香料。

 “那我在宮中住……”

 孟曜轉過身,點着頭止住不棄的發問,“那座小院子原是母親住的,皇帝剛把她迎進宮時,在那院子裡種滿了木槿花,後來出了事,便命人將木槿全部燒了,重新種上竹子。我回宮的時候,偷偷在院子裡灑了一把種子,沒想到這麼快就開了花。”

 孟曜正說着,瞥見不棄頗有些失落地垂着頭,親暱道,“怎麼了?又不想聽了?”

 不棄搖搖頭,“原來,那晚你到我院子裡來,不是來瞧我,是來看你種的木槿花。”

 孟曜看着她微皺的眉頭,略略翹起的鼻子,心中愈發憐愛,俯下頭印上一吻,“傻瓜。”

 他正組織措辭想好好安慰她一番,卻見不棄忽然笑了,“我一住進院子,木槿花便開了,引得你來見我。說明你母親喜歡我,特特爲你我做媒。”

 孟曜摟着不棄,更加視她爲珍寶,恨不得幕天席地,與她同結永生之好,只可惜他已經發了訊息傳了部下前來,這會兒都隱在遠處看着他們。他只能強壓下心裡的濃情蜜意,將不棄抱上馬,策馬揚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