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
巴黎還在睡眠當中,整個世界萬賴俱寂。
其中一間套房裡燈火通明,客廳的地毯上坐著一大一小,小的穿著酒店睡袍,扎著兩個小揪揪,萌態畢露,正在認真的擺弄手上的戰機積木模型。
「爸爸。」她叫了一聲。
沒人答應。
她抬頭,看向對面,「爸爸,你沒聽到我叫你嗎?」
她對面的男人頭髮稍短,跟南一一同色糸浴袍,燈光灑下來,五官精緻,眼裡有紅血絲,輪廓有稜有角,他屈起一條腿,手肘撐在上面。
他手裡拿著一把積木,但臉色是生無可戀。
「你叫了?」他問。
南一一大聲:「傅爸爸,你耳朵壞掉了嗎!」
傅凌驍一閉眼,胸口起伏,忍耐,「你爸你媽都在這兒,你不去找他們,你來騷擾我?」
凌晨三點半來敲門,把他從床上鬧起來,必須陪她搭積木。
南一一:「我媽咪和爸爸很累呀。」
傅凌驍:「……」
南一一感覺這話說得不太對,趕緊爬起來,走過去,歪在傅爸爸懷裡,抱著他啵啵啵親好幾口,「爸爸乖,陪寶寶玩。」
傅凌驍隨她親。
「……行了,陪你,拼吧。」也不能怪南一一,是墨南霆把南一一送過來的,墨南霆現在遇到他,就像遇到了一個免費保姆。
逮著就使勁兒用。
「謝謝爸爸。」
南一一就坐在他懷裡拼。
從四點一直到凌晨七點,足足三個小時,這一米八高的戰機模型終於搭好了,後半段基本都是傅凌驍一個人搭,南一一夠不著,她坐在沙發上開始呼呼大睡。
七點半,傅凌驍出門,眼晴酸澀的發疼。
到了餐廳,看到南黎靠在墨南霆身上昏昏欲睡,傅凌驍還沒有走近,聽到墨南霆問南黎。
「很累么?跟歐陽酒在幹什麼,困成這樣。」
南黎:「聊了幾個小時,然後把她送去機場,導致我一夜沒怎麼睡。
墨南霆:「她走了?」
南黎:「嗯,回西南看她的工作室去了,她都大半年沒有出現,自然要回去看看。」
她還是擔心歐陽酒,身上傷都還沒好,又跑了。
她怕歐陽酒回去后又拚命工作,但南黎也不能強迫,看來她得改改行程,得去一趟西南,監督她。
這女人現在怎麼變成了一個工作狂。
………
機場。
早晨六點半的航班延誤到八點,歐陽酒還沒有登機。
一晚上跟南黎都在聊天,導致這會兒她的眼睛又干又澀,機場吵鬧的又睡不著。
餓的飢腸轆轆,在機場買了一塊麵包,硬的能當棍子使,她下不了口,乾脆不吃。
九點終於登機,餓勁兒也緩了過去,吃不下,乾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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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黎給她訂的頭等艙,被子和眼罩蓋上,往下一趟,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她睡著后,旁邊來了人。
還是無邊框眼鏡,穿著黑色的襯衫,一身清凌凌的,他靜靜的坐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機艙內很安靜,光線昏黃,他的臉頰沐浴在這柔和的光線里,一時恍惚的讓他看起來儘是柔情蜜意。
他側頭,輕手輕腳的拿開女人腳邊處的毯子,又掀起她的褲腿。
左腿腳踝上方十公分的距離,有膠帶包紮,小腿細的讓人害怕。
這是受傷后長時間打繃帶造成的肌肉肉萎縮。
他悄悄撕開了一點紗布,看到了傷疤,有縫合的印記,但疤痕微圓,新長出來的肉鮮紅鮮紅。
這是槍傷,他粗黑的眉頭猛的一擰,這是幹了什麼。
隨後把紗布重新給她蓋上,又給她拉好褲子。
抬頭,她睡的正香。
一頭濃密的頭髮自然而柔順的鋪在放倒的座椅,臉頰嬌小,眼罩把她的臉蓋去了一大半。
鼻頭挺翹,下頜分明,沒有一絲多餘的肉,唇微微發白,顯然還在病態里。
唇形飽滿,唇上的紋路在他眼底柔軟的一塌糊塗。
她躺下來睡覺的姿勢很僵硬,是平躺又不像,右側肩膀微微翹著,沒有著床,又不是側著睡。
露出來的那點眉頭也皺的緊緊的。
這不對勁。
傅凌驍半躺下來,側身去看,這麼看並看不到,他伸手輕輕的把她一攬,歐陽酒一下滾到了他的臂膀內。
他猛然一僵,一股又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撲鼻而來,一瞬間點准了埋在深淵裡的那把火,開始燃燒,開始了無聲的波濤洶湧。
他低頭,她幾乎在他的懷裡,她沒有醒的徵兆,依然在睡。
傅凌驍呼吸不順,好一會兒他才平復過來,掀開她的衣領,朝著裡面看去。
視線越過她如碟的鎖骨到修長的脖頸,又到婉約削薄的後背。
又是一塊紗布。
他的手探進去,掀開紗布,還是槍傷。
飛機越過潔白的雲層,外面是碧水藍天,那幽白的光從機艙的窗口一晃而過,一瞬間照亮了男人黝黑的眸里那並未隱藏的擔憂和心疼。
許久一絲低嘆聲從薄唇里而來,接著又歸於平靜。
歐陽酒是被機組工作人員給叫醒的,她萬萬沒想到這一覺她睡了十個小時。
九個月里這是她睡的最久、最沉的一次。
她開始整理自己的著裝,旁邊的位置上有一本攝影書籍,反扣著。
她想這應該是臨座旅客落下來的。
她下去。
她還以為在飛機上睡那麼久會難受,但脖子非常舒坦,就好像是做了一次頂級的頸部按摩。
到西南還是白天。
她回到玫瑰灣,家裡還是她走時的樣子,一切都沒有變。
時隔九個月回家,沒有半點灰塵的味道,還能直接拎包入住,看來這九個月里西南的空氣質量非常好。
她先洗了一個澡,自己給自己上點葯,出去吃了一個簡餐。
她的車這麼久還沒開,肯定是開不了,直接打4s店電話,先把車子拖走。
4S店的人聽了地址和車牌號后,說車子今天上午已經處理好。
歐陽酒愣了一下,4S店知道她今天回?
正說著她看到一輛熟悉的寶馬停在了她的面前,蒙義從裡面下來,恭恭敬敬:「歐陽小姐,歡迎您回到西南!車修好了,您要去哪兒?」
歐陽酒:「你知道我要回西南?」
「我看到了您得獎,想著您應該會回,於是就把車開去洗了洗。您要是不嫌棄,我還是您的司機。」
歐陽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她並未說什麼,但是心裡有一個很模糊的思考方向。
這也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