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我負盡天下人,也絕不負雲嬗

發佈時間: 2022-10-17 09: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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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嬗這幾日越發的沉默寡言了,她給母親請了個護理,照顧她的日常起居,但是每日的早中晚餐,她會做好親自送過來,看著母親吃完,她收拾了碗筷,又一言不發的離去。

 雲姨想要和女兒說說話,但是通常是她說三句,她就回一個“嗯”字,根本不願意和她深談。雲姨無可奈何,知道自己尋死的事,徹底刺激了女兒。

 許淵不知道從哪裡得到雲姨住院的消息,這日午後,他懷抱鮮花,拎著果籃前來探病,正好碰上欲回公司的雲嬗。

 有客人來,雲嬗不可能這樣一走了之,只得折返病房,將許淵迎了進去。

 許淵今晚穿著黑色休閒褲,與一件同色的夾克,比穿迷彩服時帥氣了許多。雲姨看見他來探病,頓時眼前一亮。

 在她心裡,許淵更適合雲嬗,無論是家世還是品貌,看他提著東西過來,她佯作不悅道:“來就來,怎麼還帶東西過來?”

 許淵笑著將花和果籃遞給雲嬗,雲嬗接過去,將果籃擱在床頭櫃上,然後拿花瓶去衛生間將花插上,門外傳來許淵的聲音,“伯母,以後且莫做傻事,瞧把雲嬗嚇得到現在還沒回魂。”

 雲姨擱在被面上的手交握在一起,她歎息一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若她有一點辦法,她也不會這樣做。只能拿自己的命去賭女兒的孝心,可是這幾日看見她冷漠的樣子,她又心如刀割。

 思及此,她不由得頻頻拭淚。

 許淵傾身遞來紙巾,不知道該怎麼勸雲姨,她把雲嬗逼到這份上了,看來真是不願意雲嬗與賀隊在一起,他安慰了幾句,就見雲嬗從衛生間裏出來,一張俏臉越發的冷若冰霜。

 雲姨見女兒出來,連忙拭去眼淚,不想再招她煩,她道:“醫院空氣不好,嬗嬗,你陪許淵去外面走走吧,我想休息了。”

 雲嬗看了母親一眼,然後對許淵道:“許師兄,我送你出去。”

 許淵起身向雲姨告辭,並表示他會再來看她,雲姨高興的點了點頭,但還是說:“醫院不吉利,等我出院了,你多來家裡走動走動。”

 許淵但笑不語,然後見雲嬗一言不發的拿起保溫桶率先出了門,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他心思敏銳,怎麼可能沒有發現,今日的雲嬗,與他面上的疏離。

 或許因為雲姨更鐘意他,他連帶的也被她恨上了。

 走出住院部,樓下便是供病人透氣的花園。許淵見雲嬗一直走,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雲嬗,我們聊聊吧。”

 雲嬗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襯得那張俏臉越發的蒼白,他的心沒來的揪了一下,還是將她拉著走進花園,在人工噴泉前的長椅上坐下。

 正午的陽光鋪灑下來,並不會像夏季那般炙熱烤人,而是多了幾分暖意。許淵偏頭望著沉默不語的雲嬗,陽光照射在她白皙的臉上,她的肌膚幾近透明,甚至能看見肌膚下纖細的青色血管,他道:“這幾天很難過吧,怎麼也不給我打電話?”

 雲嬗沒有看他,而是看著人工噴泉波光粼粼的水面,想到母親自殺的事,她的心臟就像被人用手緊緊扼住,疼得喘不過氣來,她道:“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怎麼開口說她為了愛情,把母親逼到自殺的地步,她沒臉!

 這幾日賀東辰頻頻打電話給她,她不敢接,怕接了就會崩潰,會忍不住怨恨自己的出生,為什麼她不是千金大小姐,那樣的話,她和賀東辰就會容易一些吧。

 許淵心疼極了,這孩子還是太善良了,雲姨鬧這麼一出,也是算准了她的善良與孝心,所以此刻,她心裡一定很苦很苦,他想伸手將脆弱的她擁進懷裡,又覺得唐突,身體僵硬得沒有一點動作,他道:“雲嬗,要是難過,就趴在我肩上大哭一場,哭過之後,路還是要繼續往前走。”

 雲嬗回頭望著他,她笑著搖了搖頭,“最開始知道她輕生的原因時,我恨不得死去,現在一切都已經過去了,許師兄,我不難過,真的。”

 說著不難過的人,此刻心裡卻在滴血,許淵終是沒有忍住,將她攬進懷裡,他低聲道:“哭吧,在我面前不用故作堅強,你還記得嗎?我見過你更狼狽的時候。”

 雲嬗沒有掙開他,她現在急需一副溫暖的懷抱,讓她有勇氣繼續前行,她閉上眼睛,澀聲道:“我原以為我已經練就了一顆金鋼不壞之心,可原來,我高估了自己,許師兄,我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一想到要和他分手,我就難過得要命。”

 許淵心裡五味雜陳,對雲嬗,他一直保持著君子之風,不爭不搶,等著她回頭哪怕看上他一眼。因為他知道,在她心裡藏著一個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人,所以他甘之如飴的做著她的知心大哥哥。

 可是知心大哥哥也有私心,想要擁有她,哪怕一天也好,他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道:“雲嬗,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強迫自己。”

 雲嬗搖頭,如今已經不是她做不做得到了,而是母親逼著她一定要做到,“許師兄,你知道要在母親和最愛的人中選一個,會有多難嗎?有時候我真恨自己,她對我那樣狠心,我卻不能對她置之不理。我想,我這輩子一定是被人詛咒了,所以我得不到幸福。”

 “傻瓜,不要這樣說。”許淵心疼得無以復加,“你還有我,如果你願意,我會給你幸福!”

 “好一副郎有情妾有意的畫面!”

 雲嬗還來不及說話,身後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她渾身立即緊繃,條件反射地扭頭望去,就看到站在花園入口風塵僕僕的男人。

 她心裡頓時掠過一抹激動,她連忙站起來,剛想要奔過去,投入他懷裡,突然想起了什麼,又生生的止住步伐,從此刻起,她不能再靠近他,要遠離。

 賀東辰手腕上挽著大衣,穿著黑色西裝的他,顯得更加冷峻逼人,他盯著那道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身影,心裡只剩下怒氣。

 他下了飛機,就直奔這裡,沒想到卻看見她與許淵擁抱在一起,呵,真是好大的驚喜!

 許淵跟著站起來,看著雲嬗衝突的模樣,他心裡歎息,明明就不可能放得下,如果雲姨在場,看見她這樣烦乱難過,她是否會心疼?

 “賀隊,別來無恙!”許淵率先出聲打破沉默。

 賀東辰目光淩厲地瞪向許淵,一顆心如被針紮般難受,往日那些按壓在心頭的酸意與憤怒,此刻再是忍不住直往腦門沖,他冷笑道:“是君子就不該趁人之危,許淵,挖人牆角的事,你倒是做得信手拈來。”

 許淵知他是誤會了,在洛水鎮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賀東辰對他有很深的敵意,他沒有解釋,而是看向雲嬗,她臉色越發蒼白了,他道:“你們好好談談,我先走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賀東辰睨著他們,此刻的許淵就像一個進退有度的現男友,反倒襯得他像是個第三者,他心頭怒火狂熾,挽著大衣的手緊握成拳,哪裡還有往昔的瀟灑。

 雲嬗一直看著賀東辰,她知道他生氣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那是憤怒到極致的模樣,瞧他惡狠狠地盯著許淵,她下意識擋在許淵面前,其實是不想將許淵牽扯進來。

 可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在兩個男人心裡卻有了不同的解釋,許淵心中苦澀,豈會不知道她這動作不是保護他,而是不想讓他牽扯進他們的事情中。

 但是對賀東辰來說,雲嬗這個動作就是在維護許淵。如果換作平時,他未必會計較,可是此刻,憤怒淩駕於理智,他大步朝他們走去。

 雲嬗瞧他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眉宇間的戾氣絲毫不加掩飾,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在他走近,揮舞著拳頭朝許淵打去時,下意識撲過去抱住他的腰,低聲道:“不要,不關他的事。”

 賀東辰的腰被她抱住,他揮舞著的拳頭僵在半空中,鼻端縈繞著女人身上熟悉的香味,還夾雜著一股陌生的氣息,他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狠狠地瞪著懷裡的女人,“這幾天,你不接我的電話是因為他?”

 雲嬗眼裡閃爍著淚光,她搖頭,“不是!”

 賀東辰狂躁的心因為她這兩個字,而得到一絲安撫,他不願意在情敵面前與她爭執,那只會降低他的格調,夫妻吵架尚且還要關著房門,不可讓別人看了笑話。

 他收回目光,大手攥著雲嬗的手,拽著她往醫院外走去。雲嬗踉踉蹌蹌跟在他身後,直到被他塞進停在醫院外的車裏,她都沒有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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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他們是時候該好好談談了。

 許淵看著他們迅速離去的背影,他頹然的後退了幾步,眼角餘光瞄到擱在長椅上的保暖桶,他跌坐在長椅上。

 車裏,賀東辰雙手緊緊捏著方向盤,就好像攥著她的脖子,他咬著牙關,神情緊繃地盯著前方,兩人都沒有說話,賀東辰餘怒未消,而雲嬗則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車廂裏的氣氛十分凝重,雲嬗心裡惴惴不安,醞釀著待會兒該說什麼。

 明明幾日前,他們還甜甜蜜蜜的,恨不得黏成連體嬰,可短短幾日,他們卻已然站在了世界的兩端,再無法攜手未來。

 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賀東辰的公寓樓下麵,他熄火下車,雲嬗怔怔地坐在副駕駛座上,沒有動作,如今再回到這裡來,她竟恍若隔世,心口像被針紮一般,綿密的痛了起來。

 賀東辰站在車外,見雲嬗沒有動作,他沉聲道:“下車!”

 雲嬗動了動,並不想和他回到他們曾經恩愛過的地方談分手,那樣太傷情了,她轉頭看著男人冷漠且透著不耐煩的模樣,她道:“前面有個公園,我們去公園裏坐坐吧。”

 賀東辰冷嗤一聲,“怎麼?現在讓你到我公寓裏去都不敢了,為許淵守身如玉?”

 “……”雲嬗向來知道,賀東辰要是毒舌起來,絕對會讓你難堪到極點,她抿了抿唇,推開車門下車,慢吞吞繞過車頭,來到賀東辰面前。

 賀東辰看見她那模樣就來氣,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拽,將她拽到身邊,然後大步走進單元樓,乘電梯上樓,電梯裏沉默得令人窒息。

 來到公寓外面,賀東辰按指紋開門,然後大步走進去,也不管雲嬗有沒有跟上,他將大衣扔在地上,徑直去了二樓。

 雲嬗站在門外,看見被賀東辰扔在地上的大衣,是惱到極致,才會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吧,她歎息一聲,還是舉步跨進去,彎腰撿起大衣,拿衣架掛上。

 她坐在沙發上,這間公寓裏到處都留下他們曾恩愛的畫面,她坐在這裡,心裡泛起綿密的痛楚,她閉上眼睛,晶瑩的眼淚劃過眼角,她連呼吸都是一片痛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腳步聲從樓上傳來,一睜眼,就撞進那雙陰鷙的眼睛裏,她心跳一頓,意識到自己臉上還有淚,她連忙移開視線,不著痕迹的擦了擦眼角,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了。

 賀東辰剛洗完澡出來,頭髮微潮,身上穿著米白色條紋的家居服,整個人清俊不凡。他從樓上下來,看見她抹眼淚,心口的憤怒立即消失,思及臨回國前雪生說的話,他無奈歎息,對她的惱怒都變成了心疼。

 他迅速走進客廳,看她眼眶紅紅的,以及越發瘦弱的身體,他道:“想喝點什麼?”

 “不用!”雲嬗搖了搖頭,“你坐下吧,我有話和你說。”

 賀東辰眉尖一蹙,意識到她即將要說的話可能會激怒自己,他下意識逃避,“我剛下飛機,很餓,去給我做飯,吃完飯我們再談。”

 不硬碰硬,這是賀東辰的拖延戰術。

 雲嬗瞧著他一臉疲憊,到底還是沒有忤逆他的意思,起身去廚房。站在廚房裏,她選擇了做最簡單的麵條,以免多待一分鐘,她心裡的不舍就會濃一分。

 賀東辰倚在廚房門口,看著那道瘦弱的身體在廚房裏忙碌,他慢慢走過去,伸手摟住她的腰,不管她瞬間緊繃的身體,將下巴擱在她肩窩上,近乎撒嬌的囈語,“雲嬗,我想你了。”

 雲嬗渾身僵硬,眼眶又泛起濕潤,她抿了抿唇,封锁自己落淚,她掙扎了一下,道:“你先出去吧,廚房裏油烟重。”

 “雲姨還好嗎?”賀東辰沒有放開她,薄唇含住她的耳朵,感覺她在懷裡輕顫,他啞聲問道。本來是想去看看雲姨,卻沒想到剛走進住院部,就看到那樣刺眼的一幕,刺激得他什麼都忘了。

 雲嬗放下菜刀,伸手拉開他環在腰間的手,卻沒能拉開,反而被他賴皮的握緊,更是動彈不得。她道:“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但是吸入大量的瓦斯,可能會留後遺症。”

 “對不起,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賀東辰歉疚道。

 “不怪你。”雲嬗搖頭。

 賀東辰沉默地擁抱著她,兩人靠得這樣近,可那無形的隔閡還是在他們之間慢慢滋生,他道:“待會兒吃完飯,我和你去醫院看看雲姨。你別擔心,我會請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病,讓她恢復健康。”

 雲嬗輕輕閉上眼睛,雖然這幾日賀東辰不在國內,但是他已經派季林將所有事情都打點好,他的心意她懂,可是如今再也承受不起。

 “不用了,你剛回國,公司還有許多事等著你處理。”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賀東辰怕再繼續說下去,就又要觸及那個敏感的話題,他放開她,道:“你做飯吧,我出去等。”

 他抽身而去,她渾身的血液立即凉透,下意識想抓住什麼,卻只抓住了一縷冰冷的空氣,她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在眼淚迅速湧上來時,她轉過頭去,拿起菜刀繼續切菜。

 20分鐘後,雲嬗端著麵條出來,賀東辰在客廳裏看電視,說是看電視,目光卻並沒有放在電視上,更像是在發呆。

 她站在餐廳入口,道:“過來吃飯吧。”

 賀東辰回神,拿起遙控板關了電視,然後走到她面前,拉開椅子坐下,見只有一碗面,他抬頭望著她,“你的呢?”

 “我不餓。”雲嬗轉身回廚房收拾鍋碗去了,獨留賀東辰盯著一碗面發呆。不一會兒,賀東辰吃完面,將碗拿進廚房,他站在旁邊看著她,緊迫盯人的目光讓雲嬗感到很不自在。

 洗完碗,她拿洗手液洗了洗手,見賀東辰還盯著她,她道:“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嗎?”

 賀東辰不用想,也知道她想談什麼,他打了個呵欠,“有點困,上去陪我睡會兒吧。”說著,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牽著她走出廚房。

 來到客廳,雲嬗再也不肯往前走了,她看著男人寬厚的後背,醞釀許久的話,終是忍不住脫口而出,“賀東辰,我們分手吧。”

 賀東辰背脊一僵,他表現得這麼明顯了,她還是要提這事來惹怒他麼?

 他抿緊薄唇,緩緩轉過身來,眼底帶著危險的笑意,他道:“雲嬗,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見,再說一遍。”

 話語間,已經是滿滿的威脅。

 雲嬗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差點破了功,她抬起頭,望進他漆黑的眼睛裏,那裡似乎有兩個危險的漩渦,會將她吸進去,然後摔得粉身碎骨,她道:“這幾天,我不接你的電話,一直在想一件事,或許是老天都看不過去了,所以要給我一點懲罰,讓我認清現實。”

 賀東辰放開她的手,雙手抱胸,緊緊盯著她,一臉的你繼續說的表情。

 “你知道,我媽不是得了重病,她是放瓦斯自殺,為了封锁我和你在一起。對不起,賀東辰,我堅持不下去了。那天趕回桐城,在重症監護室外面,聽到醫生說差一點,我和她就天上人永隔時,我就知道我輸了,我沒有她狠心,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所以你就要放弃我?”賀東辰的聲音一絲起伏都沒有,可心裡有多苦澀多憤怒,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我要放棄你,所以我們分手吧。”雲嬗垂下眼瞼,痛苦得不敢去看他眼中的流露的譴責。

 “砰”一聲,回應她的是一旁架子上的古董花瓶摔碎的聲音,碎瓷片亂飛,賀東辰一臉暴怒地瞪著她,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一雙眼睛裏像淬了火一般,聲音滿含戾氣,“雲嬗,我不准,聽到沒有?”

 她不接他的電話,他就有了預感,此刻真聽她提出來,他才知道,他有多慌多怕。他們可以不結婚,可以將明戀轉為地下戀情,但是他絕不允許她和他分手。

 雲嬗被他搖晃得頭暈目眩,她不敢看他,哪怕她已經心如刀割,她撇過臉去,心疼得連聲音都在顫抖,“對不起!”

 “我不准你說對不起!”賀東辰氣極低喝,他將她拽進懷裡,緊緊抱住,像個彷徨無措的孩子,放下驕傲乞求她,“雲嬗,我們一起努力,不要輕言放棄。”

 眼淚跌落下來,雲嬗心疼得無以復加,她搖頭,“對不起,我辦不到。”

 賀東辰慌了怕了,他用力想要抓住什麼,可是他抓得越緊,那東西就流逝得越快,他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能為力,那股無能為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他忽然將她打橫抱起,快步朝樓上走去,他要證明她還在他身邊,證明她離不開他。

 雲嬗也慌了,因為賀東辰突如其來的動作,她仰頭觸到他眼裡的情緒,她猛地搖頭,“賀東辰,你放開我,放我下去。”

 “雲嬗,你是我的,我不會允許你離開。”賀東辰眼裡掠過一抹偏執,沒有任何人能阻擋他要她的决心,哪怕是雲姨以命相逼,他不會放手!

 轉眼間,賀東辰已經抱著她來到主臥室外,他一脚踢開了門,抱著她走進去,甚至來不及關門,朝房中的大床走去。

 雲嬗被他拋在床上,她嚇得不輕,就勢打滾,想要從床上下來,卻被他握住脚踝用力一拽,拽到他身下。鋪天蓋地的吻襲卷上來,雲嬗拼命躲,卻躲不開他的癡纏。

 他每吻一個地方,都在上面留下重重的印子,然後道:“這裡屬於我,這裡也屬於我,這裡還是屬於我,你要帶著屬於我的身體去哪裡,嗯?”

 雲嬗很害怕,這樣的賀東辰是她沒見過的,她拼命掙扎,反被他以武力鎮壓,她的手被他用領帶反綁在床頭,她急得眼淚撲簌簌直落,“賀東辰,求你,別這樣對我。”

 男人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眼睛腥紅,滿是絕望的質問,“那你就可以這樣對我?雲嬗,我這裡不是旅舘,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雲嬗哭得喘不過氣來,以往若是她落淚,賀東辰會很憐惜,今日的他正在憤怒當頭,她的眼淚只會讓他更加憤怒。這個女人,她難道看不出來,他為了她,已經卑微成什麼樣了?

 雲嬗一直在哭,而賀東辰卻沒有停下動作,最後結束時,雲嬗已經暈厥過去,賀東辰俯在她胸口也哭了,他的聲音沙啞而絕望,“雲嬗,不要放弃我,求你!”

 只是他的哀求,雲嬗根本沒有聽見。

 ……

 雲嬗再度醒來,窗外夜色彌漫,她睜開眼睛,怔怔地望著熟悉的天花板,想起下午時賀東辰的殘暴,她眼角一燙,她動了動身體,疼得直抽氣。

 大概真的是氣狠了,他拼著力氣,每一下都是實實在在的羞辱,她轉頭,身旁床鋪淩亂,賀東辰已經不在床上,她輕輕籲了口氣,不在也好,至少她不用思考該怎麼面對他。

 她擁著被子坐起來,身上未著寸縷,一股熱流從身體湧出來,她的臉色乍紅還白。她强撐著身體的不適,起身下床,去浴室裏梳洗了一下,然後換了身衣服,來到臥室門口,她握住門把想要開門,門卻被人從外面反鎖了。

 她用力拉了幾下,都沒能拉開,這才發現賀東辰先前說的話,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他說就算綁,也要把她綁在身邊。

 她心慌起來,如果媽媽晚上看不見她,說不定又要胡思亂想了,她用力拽門,卻是徒勞無功,這扇門比她想像的結實。

 她連忙轉身,撿起衣服摸手機,才發現手機不在包裏,她又撲向座機,拿起聽筒,座機根本撥不出去,賀東辰是要讓她斷了與外界的聯系。

 她頹然地跌坐在床邊,他怎麼可以這樣?

 此時的賀東辰,正拎著果籃與營養品前往醫院探望雲姨,他神情沉肅,打動不了未來的丈母娘,他十分頭疼。

 來到病房外面,他抬手敲了敲門,然後等了三秒鐘才推門進去,雲姨靠坐在床頭,正在吃看護準備的晚餐,雲嬗晚上沒過來,也沒捎來信會不會來,她打電話過去也沒人接聽,餓得實在不行了,才讓看護下去買了粥上來。

 剛吃了幾口,就見賀東辰拎著大包小包進來,她放下一次性勺子,愣愣地看著賀東辰。這幾日,她住在醫院,賀東辰一直沒有過來探望她,要說她一點也不介懷那是假的。

 賀東辰將東西交給看護,然後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道:“雲姨,您現在覺得怎麼樣?身體好些了嗎?”

 雲姨回過神來,她點了點頭,“勞煩大少爺關心,已經好很多了。”

 賀東辰掃了一眼病床上自帶的小方桌上的食物,他說:“您現在是病人,怎能吃這種沒營養的東西?”說罷,他打電話給季林,吩咐他立即送晚餐過來。

 然後示意看護,把桌上的食物拿去扔掉。雲姨要封锁已經來不及,眼睜睜看著看護拎起餐盒出去了。她看著面前尊貴不凡的賀東辰,她道:“我哪裡那麼嬌貴?”

 賀東辰雙手擱在膝蓋上,要說他對雲姨一點也不惱火,那也是假的,若非她是雲嬗的母親,是從小照顧他的親人,他哪裡還能如此好臉色?

 想到雲嬗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俏臉,他心裡就不是滋味,他道:“您的身體是鐵打的,也經不起您那樣折騰,雲姨,以後不要再這樣逼雲嬗了,不是她不願意和我分手,是我不願意放手。”

 雲姨驀地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面帶譴責,責怪她拿命相逼,她道:“既是如此,大少爺,你真的心疼雲嬗的話,就放手吧,你們不適合。”

 “適不適合,我想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雲姨,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我的品性如何,您也是最清楚不過,我認定的事,就絕不會輕易放手。”賀東辰錶了態。

 雲姨搖了搖頭,“大少爺,你知道你這樣執意而為,最後傷得最重的是雲嬗。”

 “那您又何嘗不知,您以命相逼,傷心的也是雲嬗?既然您都不心疼自己女兒受的苦,我心疼又有何用?”

 雲姨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

 賀東辰雙腿交疊,之前他一直很被動,哪怕雲姨與他交了底,他依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沒有人會比他更愛雲嬗,他道:“我不會放棄雲嬗,既然您覺得她當不起賀家主母,那就讓她當我一輩子見不得光的情人,總之,她生是我賀東辰的人,死是我賀東辰的鬼。”

 雲姨震驚地望著他,“大少爺,你……”

 “還有,據說您很看好許淵,想把雲嬗嫁給他,我不會阻撓您,若是您心裡會舒服一點的話,但是若她嫁給許淵,我也不會放過她,大不了我們就搞婚外情吧,到時候東窗事發,她被萬人唾弃,也是您固執的結果。”賀東辰把雲姨的退路都一併堵了。

 雲姨簡直不敢相信,賀東辰居然說出這樣無賴的話,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賀東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雲姨,道:“那日,您與我交底,我敬您是信守承諾之人。今日,我也與您交底,無論如何,我要定雲嬗了。您是想要她風風光光嫁給我為妻,還是要她被萬人唾弃成為我的情人,決定權在您。”

 “……”雲姨真沒想到賀東辰瘋起來,竟是如此不管不顧,她怒聲道:“大少爺,你怎可拿雲嬗的名節相逼?”

 “比起您的狠,我這根本不算什麼,我不指望我會成為您心目中最佳的女婿人選,但是我負盡天下人,也絕不負雲嬗。”賀東辰亦是被逼到極致,剛才羞辱雲嬗時,他比她更心疼,那每一下的撞擊,不僅是擊潰她的靈魂,還有他的。

 雲姨被賀東辰這番話說得心潮翻湧,心中震撼不已。這世上,或許真有不顧一切的愛情,她為女兒感到慶倖,慶倖她沒有愛錯人,同時也為女兒感到悲哀,若她出生再好點,興許這輩子會幸福很多。

 病房裏沉默下來,過了許久,才傳來雲姨一聲輕歎,“大少爺,你這又是何苦呢?”

 “因為我愛她,這世上也沒有人會比我更愛她。”

 “你那不是愛,是偏執的佔有欲,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該這樣逼迫她,大少爺,為什麼你就是不懂,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雲姨依然固執道。

 賀東辰冷笑開來,“雲姨,我以為您會懂我,雲嬗父親去世多年,您依然不肯再嫁,難道不是因為愛,不是因為偏執的佔有欲?”

 “……”雲姨竟無言以對。

 “雲嬗嫁給我,您還有一絲勝算,雲嬗下半輩子會幸福,但若她嫁給別人,那麼她下半輩子只會不幸,您好好想想吧。”賀東辰站起來,恰好季林送來了晚餐,他接過去,放在小方桌上,他道:“雲姨,您用晚餐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雲姨怔怔地看著賀東辰揚長而去的背影,他剛才的話像一道驚雷在她耳邊劈開,如果賀東辰執意不放手,就算雲嬗嫁人,他也會讓她身在地獄。

 她不禁想,她這麼執意而為,是不是真的錯了?

 可她想起在賀老爺子病床前發的毒誓,剛剛動搖的决心又變得得固執起來,就算讓雲嬗下半生當尼姑,她也絕不能讓他們結婚。

 ……

 賀東辰離開醫院,他坐進車裏,想起剛才雲姨鬆動的神情,他蹙緊眉頭,如今他和雲姨就像是在角力,看看誰更心狠,只有心狠的那個人,才能贏得勝利。

 他發動車子,向公寓駛去。車子停在公寓樓下,他降下車窗,仰頭望著公寓最頂層,他心情煩躁極了,不想此刻上去面對她。

 他拿出一根烟點燃,心情糟糕透頂,他抽了一根又一根,最後還是推開車門,將手裡燃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伸脚摁滅,然後進了單元樓。

 回到公寓,公寓裏一片漆黑,只有玄關處的燈亮著,他望著那一室漆黑,想起之前他們同居的日子,不管他回來得再晚,客廳裏總會亮著一盞燈,以及蜷縮在客廳裏的小小身影。

 如今看到這一室漆黑,他心裡莫名悲慟,他甚至不敢想,如果今後的歲月裏,他都要面對這樣的孤寂,他會不會瘋掉。

 什麼時候對她有了這樣執拗的感情?如今再回想起來,竟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在玄關處站了一會兒,這才抬起步伐朝裡面走去。將客廳裏的燈全打開,讓所有的黑暗都遁於無形,仿佛這樣,就能緩解他心裡的窒息。

 他走進廚房,開始做兩人的晚餐。晚上他離開時,將她反鎖在房間裏,被他折騰了一下午,這會兒該是餓了吧。

 他很快做好了晚餐,然後拿託盤端上去,來到主臥室外面,他按了指紋,臥室門“哢嗒”一聲彈開,他走進去,臥室裏沒有開燈,一室黑暗,他伸手按開燈掣,屋裡大亮,然後他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發呆的雲嬗。

 他眼睛刺痛,緩緩走過去,將託盤放在茶几上,啞聲道:“睡醒了?”

 雲嬗轉過頭來,怔怔地望著他,那目光蟄得他心裡難受,他在她身邊坐下,端起一碗飯,拉過她的手,將碗放進她手裡,道:“吃飯吧。”

 雲嬗低頭看著手裡白胖胖的白米飯,她慢慢吃起來,其實經過下午的事,她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她昏過去後,感覺得到他好像哭了,比她更絕望。

 如果他們是因為不愛彼此而分開,那樣的話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偏偏他們還深愛,卻不得不放開彼此,這才是他們如今痛苦的根源。

 賀東辰將筷子塞進她手裡,道:“我買了藥回來,待會兒吃完飯,我給你上藥,下午我太粗暴了,對不起,我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縱使雲嬗臉皮再厚,這會兒也禁不住的紅了耳根,她本來很想將碗放下,不食嗟來之食,可是實在是餓了,下午被他折騰了幾個小時,這會兒又近十二點了,再是有骨氣,也受不住這份餓。

 她拿起筷子扒著飯,掩飾自己的尷尬。

 賀東辰見她肯吃飯,終是松了口氣。剛才那一瞬間,他真怕她拿碗砸他臉上,畢竟自己下午的行徑真的是禽獸不如。

 他拿起筷子夾菜放進她碗裏,道:“別只顧著吃飯,多吃點菜。”

 雲嬗將他夾來的菜吃下去,他看著高興,又夾了一筷子放她碗裏,看她吃飯的樣子,他都覺得很美很美,囙此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餵食。

 眼見她將一碗飯吃光,他道:“我碗裏還有,再多吃點。”

 雲嬗搖了搖頭,表示吃不下了。賀東辰也沒有強迫她,這才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因為下午的事,兩人之間有了裂縫,雲嬗一直沒說話,賀東辰也不在意,他道:“晚上我去看過雲姨了,讓季林給她送了飯過去,她身體狀況不錯,我問過醫生,醫生說只要慢慢調養,她的身體可以恢復到之前,你別擔心。”

 雲嬗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賀東辰抬眼看她,看到她唇角那抹殷紅,是被他氣怒之下咬傷的,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就一直皺眉,他放下碗,伸手輕撫著她的唇角,她堪堪別開頭,眼中有熱流滾過。

 賀東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他道:“你生氣的話,可以打我罵我,但是別不理我,也別說分手,雲嬗,如果失去你,我不知道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所以縱使是強留,我也要把你留在身邊。別怪我心狠,也別逼我强行折斷你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