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插翅難飛

發佈時間: 2022-10-17 08:5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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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清雨倏地捂住嘴,心如刀絞,就算她恨死了沈存希,也從來沒有希望他死,她心中悲慟,控制不住地沖下樓去,站在連默面前,顫巍巍的質問道:“哥,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是你向他下手,是你派人在他車上安裝了炸彈?”

 連默挑眉看著面前質問他的女人,她的神情悲傷到極點,看起來那樣可笑,他邪佞道:“是,就是我派人做的,我讓人給他點顏色看看,哪知道他這麼短命,剛好遇上了,能怪得了誰?”

 連清雨顫抖得更厲害,眼淚瘋狂的湧起來,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重複道:“你殺了他?你居然殺了他?”

 連默站起來,陰柔的俊臉上掠過一抹恨意,“小雨,我殺了他,是為你報仇了,你被他囚禁被他折磨,難道你不想他死麼?”

 連清雨不停搖頭,她從來沒想過要讓沈存希死,她只是希望他不要愛宋依諾,她希望他愛她,可是現在他死了,他怎麼就死了,“哥,你答應過我,不會殺他的,你言而無信!”

 連默瞧著她眼中撕心裂肺的痛意,不由得冷笑起來,“小雨,你還真是見得無藥可救,他那麼對你,你居然還對他念念不忘,你天生就是受虐狂麼?”

 連清雨看著面前邪惡到極致的男人,他眉眼間盡是綿長的嘲諷,像一根鋼針一樣釘在她心上,她心房倏地緊縮起來,她移開視線,她死死咬著下唇,“對,我就是見,我從遇見他就愛上他了,我執著了這麼多年,沒有一次得到過他,我不甘心。為什麼你要殺了他?為什麼你要讓我後半輩子都生活在遺憾中?”

 連默冷冷地看著她,果然是連家人,連瘋狂都和他一樣瘋狂。他走過去,輕撫她的臉頰,用著像對愛人一樣溫存的語氣,“小雨,天下男人那麼多,沒了沈存希,還有別人,銀鷹就挺疼你的,何必要為了一個死人跟我大吼大叫?”

 他的手很冷,那股冷意從臉上的毛孔滲入到她四肢百骸,她冷得直哆嗦。她打著寒顫,看著面前幾乎已經入魔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往後退去,她害怕這樣的連默,讓人琢磨不透,陰冷得嚇人,“我、我上樓去休息了。”

 說完,她轉身逃也似的往樓上跑去,身後連默冷笑一聲,拿手帕擦了擦手,將手帕扔進了垃圾桶裏。

 連清雨跑進房間,直到將門關上反鎖上,她才松了口氣,心臟砰砰直跳。要不是為了拿到宋依諾的.**.照,她絕對不會和連默共處一室,他看起來很怪異,整個人都透著讓人膽戰心驚的氣勢,那不是她認識的連默,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她雙腿發顫,順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她捧著臉,沈存希死了,他死了,她要怎麼去接受這件事?她窮其一生都想做沈存希的女人,可是現在他死了,她突然就沒了方向,整個透著迷茫,她該怎麼辦?

 宋依諾,都是你害死他的,都是你!

 連清雨眼裡突然迸發出强烈的恨意,沈存希死了,我絕不會放過你,我要你身敗名裂,後半輩子都活在痛苦與旁人的指指點點中。

 思及此,她更加堅定要從連默手裡拿到那些照片的决心,她絕不會讓宋依諾好過!

 ……

 賀東辰回公司的途中,秘書打來電話,戰戰兢兢道:“賀總,我去沈氏集團拿監控錄相,但是他們新任的暫代總裁不肯把監控錄相交給我們。”

 賀東辰想到妹妹與外甥現在的情形,不由得肝火直冒,從不輕易對下屬發脾氣的他,也忍不住爆粗,“你是死人嗎?他不給你不能搶?”

 秘書哭笑不得,“賀總,沈氏是他們的地盤,沈五少說了,您要監控錄相,請您移步到沈氏,否則監控錄相絕不能外泄。”

 賀東辰冷笑連連,絕不能外泄?簡直笑話,那昨晚新聞上輪番播出的監控畫面是從哪裡來的?他用力捶了下方向盤,掛了電話,在前面掉頭,向沈氏集團駛去。

 沈氏集團受損嚴重,好在是新年裏,又是晚上,才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傷亡。但是昨晚的爆炸,還是造成了人員傷亡,截止今天早上新聞報導,5死21傷還有一人生死不明。

 而這生死不明的,自然指的是沈存希,新聞鬧得沸沸揚揚,有人猜測,爆炸發生時,沈存希正在車裏,那麼他必定難逃一劫,再加上眾人在廢墟裏搜到他的腕表,就更加確定,他已經被炸死。炸得支離破碎,又被大火一燒,再被消防隊的大水一沖,一點灰燼都沒留下。

 眾說紛紜,都是說沈存希必死無疑。

 在這種情形下,沈氏集團處於一片壓抑中,賀東辰到達沈氏集團外面,就看到有記者蹲守在那裡,他的車剛停下,就有記者沖過來,對著他拍照。

 他臉上鐵青,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冷冷道:“大家都知道我是退伍特種兵,不想死的都給我滾開!”

 平常出現在鏡頭前的賀東辰,哪怕心中再不耐煩,也是一副優雅的紳士作派,像這樣火星子在眼睛裏亂竄的時候,簡直從未見過。

 記者們嚇得連忙往後退,竟不敢再攔著他的去路,也不敢再問問題。這兄妹倆,今天都吃了炸藥,早上賀雪生在醫院門口掌摑了記者,現在賀東辰又在沈氏門口威脅記者,也是,死了妹夫,怎麼可能不著急上火?

 賀東辰揚長而去,進了公司,嚴城已經在樓下等著,看見賀東辰過來,他連忙迎上去,道:“賀總,小沈總在樓上等您。”

 賀東辰冷冷一頷首,他快步朝電梯間走去,昨晚爆炸時,離電梯間有一段距離,這裡也受損了,只有一部電梯可以運作。

 來到頂層總裁辦公室,沈遇樹一身黑色西裝坐在辦公桌後,聽到開門聲,他站起來,對上男人犀利的目光,他道:“賀總,煩請你親自跑一趟,實在是監控錄相不能出任何差錯。”

 賀東辰冷笑一聲,憋了一肚子的火,直覺沈遇樹就是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傢伙,“早知道監控錄相不能流傳出去,記者是怎麼拿到監控錄相的?”

 沈遇樹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他看了跟進來的嚴城一眼,道:“嚴特助,給賀總送杯茶進來,壓壓火氣。”

 賀東辰大手一揮,“不用了,把監控錄相給我,我馬上就走。”

 嚴城看了看賀東辰,還是轉身出去倒茶去了。沈遇樹試圖安撫一下四哥的大舅子幾句,偏偏他一臉的油鹽不進,他道:“監控錄相可以給你看,但是你不能拿出沈氏。”

 賀東辰懶得跟他在這事上爭論,他道:“監控錄相在哪裡?”

 沈遇樹伸手指了指辦公桌上的電腦,道:“我正在看。”

 話音未落,賀東辰已經率先往辦公桌旁走去,桌上擺著四臺電腦,電腦上果然正在播放視頻,他在辦公椅上坐下,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鳩占鵲巢,他點開視頻,從頭開始看。

 看第一遍的時候,他沒有發現任何破綻,沈存希從電梯下去,正在和誰打電話,含笑的臉上盡是柔情,隨即走出電梯,另一邊的監控拍攝到他走到座駕旁,然後幾秒鐘後,一團濃煙襲來,畫面變成黑暗。

 沈遇樹站在旁邊,他說:“我看了一早上的監控錄相,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四哥確實上了車。”

 賀東辰不相信沈存希就這樣死了,他前兩天還喊了他一聲“大哥”,他答應會給雪生幸福,他絕不能就這樣死了!

 他將監控錄相倒回去再看,沈遇樹沒料到他會這麼執著,他道:“雖然我不相信四哥就這樣沒了,但是我們沒有找到他,所以……”

 “有這個時間廢話,就去找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不允許再像七年前一樣,等個七年後,他再鑽出來,雪生耗不起這個時間。”賀東辰冷聲打斷他。

 如果這是同一個人的手法,那麼極有可能沈存希被帶走了,然後弄成一個偽死的現場,不管是哪種,他都絕不會相信,他是真的死了!

 沈遇樹嘴角抽搐,四哥等四嫂可是等足了七年,怎麼讓四嫂等四哥七年,就耗不起這個時間了?這賀家人一向護短,當年賀允兒死皮賴臉的倒貼他,明明受害者是他,他們還拼命把她往他懷裡送,真是不要臉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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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話他只敢在心裡腹誹,如今他想想就氣得吐血,要不是當初賀允兒鬧這麼一出,他怎麼可能和家珍分開,如今追妻之路漫漫其修遠兮,他還要被拉回來幹苦力,年度最悲催的人就是他!

 賀東辰看了一早上視頻,看得眼花了亂,他移開視線,定了定神,目光落在牆壁上掛著的古董壁鐘,他突然想起什麼,抬腕看手錶,腦子裏突然靈光乍現。

 他將畫面重新倒回到最前面,一起播放,他這次不盯畫面,就盯時間,然後他發現,監控錄相上的時間,果然是有漏洞,沈存希上車以後,再到爆炸的時間,是有一分鐘的時間間隙,而那個畫面,沈存希一直在車上打電話。

 沈遇樹原本“愁眉苦臉”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桐城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江寧市那邊不可能不知道,厲家珍給他發微信,問他情况怎麼樣,需不需要她過來陪著宋依諾。

 他正要回不用,突然感覺到一道淩厲地目光朝他掃來,他頭皮一緊,抬頭望去,下一秒,男人已經快步走過來,一把揪著他的衣領,怒喝道:“沈存希在哪裡?”

 “什麼在哪裡?”沈遇樹一臉的迷茫,“不是下落不明,警詧正在找,我也派人去樓下廢墟裏繼續翻了。”

 賀東辰冷笑連連,難怪沈遇樹這麼淡定,他被沈存希那句“大哥”給下了套了,他就說他怎麼會好心突然叫他大哥,是要他以後會念及那聲“大哥”而放他一馬吧?

 “我再問一次,沈存希在哪裡?”

 沈遇樹看著他揮舞的拳頭,心想四哥的大舅子真是個粗蠻武夫,他們現在都是文明人,要講文明,不能動不動就揮拳頭。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連忙道:“我真不知道。”

 “你再說一句不知道試試!”賀東辰怒意翻湧,恨不得一拳揍扁他。

 沈家這兩兄弟,禍害了他兩個妹妹,這筆賬他還沒和他們算,他們居然敢把他拖下水。

 沈遇樹連忙道:“賀大哥,我這不是怕你在四嫂面前難做嘛,你偏要問,那我就告訴你了,爆炸前,四哥確實給我打了電話,讓我趕緊回桐城主持大局,然後就沒了音訊。”

 這也是為什麼沈遇樹沒有急著叫人翻天覆地找人的原因,他想四哥肯定有什麼計畫,他配合一下回來坐陣就好了,其他的事都等四哥出現了再說。

 他甚至不敢去依苑,怕看到四嫂難過的樣子,會忍不住說漏嘴。

 賀東辰心口像舔了火苗一樣,肺都快要氣炸了,此刻要是沈存希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打爆他的頭,媽的!這個妹夫真不是省油的燈!

 他用力將沈遇樹摔回沙發上,氣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氣,他雙手叉腰,抿著薄唇,“他還說了什麼沒有?”

 “沒有。”沈遇樹可不敢再惹面前的煞神,連忙搖頭。

 賀東辰一手撐著額頭,頭疼欲裂,他睨向辦公桌上的四臺電腦,“監控錄相是你們故意洩露出去的?”

 “我想應該是吧。”沈遇樹也不確定,沈存希沒有和他說計畫,當時知道沈氏集團發生爆炸,看到新聞時,他就連夜開車回來,那時他也懷疑,四哥會不會真的炸死了,直到看到監控錄相,他才松了口氣。

 “應該?”賀東辰警告地盯著他。

 沈遇樹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其實我知道的並不比你多多少,四哥給我打電話的時間,是在爆炸前幾分鐘,所以我猜測,他是知道車裏安裝了炸彈。至於他後來做了些什麼,是不是逃脫了,我真的一概不知!”

 知道這些,對賀東辰來說就足够了,沈存希一定沒有死,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他詐死的原因,但是已經確實,他有計劃,而這計畫,沒有讓他參與。

 一概不知他還這麼淡定,他忍不住懷疑他們是不是親生的兄弟,賀東辰胸口堵得厲害,他呼出一團悶氣,他冷聲道:“他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事先一定風聲都沒有?”

 “我真不知道,要不等他回來,你再好好盤問?”沈遇樹警惕地看著他的手,生怕那拳頭會招呼過來,這大過年的,他還想美美的陪家珍走親串戚,可不想頂著熊猫眼嚇著兒子。

 賀東辰氣得不輕,他轉身大步走出辦公室,嚴城連忙從位置上站起來,賀東辰睨了他一眼,原本想問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沈存希連沈遇樹都瞞著,嚴城指不定也不知情,他一問,萬一破壞了他的計畫,不就前功盡棄了?

 賀東辰心裡很不甘心,可是又不能發作,一顆心備受煎熬。走進電梯,他咬牙切齒的想,沈存希,你好樣的,把我們都玩得團團轉。

 想起雪生傷心欲絕,卻又强忍悲傷,堅持他沒死的模樣,他就心疼,恨不得把沈存希拖出來打一頓。

 他終於明白那天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那天他叫他“大哥”之後,他們還談過話,連默很會鑽法律空子,關於七年前的爆炸,他沒有親自出面,根本就指控不了他。還有小賣部店主之死,以及暗殺赫宇的事情,都沒有直接證據,可以將他送上法庭。

 而顯然,沈存希並不想用法律來解决這場恩怨,奪妻之恨,囚妻之痛,他絕不可能讓他去做幾年牢,然後就可以心安理得,再出來找他麻煩。

 聽他那意思,他是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不時他還說,如果他做了什麼激進的事情,還請他擔待。那個時候他不懂,現在明白了,去他的擔待,等他滾出來的時候,他要揍得他滿地找牙。

 賀東辰憤憤的想著。

 ……

 一整天,賀雪生都懨懨的,誰和她說話,她都聽不見,手裡捏著那塊已經被燒焦的手錶。沈存希不喜歡寬錶帶,他覺得寬錶帶很不舒服。

 可是這七年,為了遮住手腕上那道傷疤,他已經習慣了寬錶帶。他的手錶遺落在爆炸現場,其實已經說明他生還的機會微乎其微,可是她還是在心裡幻想著,他下一秒會出現在她面前,將她擁進懷裡,會安撫她。

 可是每當她再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親人擔憂的目光,這些人中,沒有沈存希。那個時候,她就特別悲慟,想要放肆大哭一場。

 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落淚,仿佛一落淚,他就真的不會回來了。

 徐卿陪在她身邊,心疼得無以復加,人這一生,沒有什麼比生離死別更痛。她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雪生,出太陽了,我們出去曬曬太陽吧。”

 賀雪生沒什麼生氣的搖了搖頭,“我不想去,我就想在這裡待著。”

 此時她坐在床上,手裡捏著燒焦的手錶,將被子擁在身前,被子是他睡過的,他身上的氣息包圍著她,只有這樣,她才有勇氣相信,他還活著,一定還活著。

 徐卿眼眶發燙,女兒一整天不吃不喝,就拿著手錶坐在床上,這讓她很擔心,擔心她會撐不下去。

 門被敲響了,賀峰推門進來,他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走進來,蒼老的臉上綻開一抹笑,“雪生,這是我和小白做的餛飩,快起來吃一點。”

 對孩子來說,有人陪伴,很快就會忘了悲傷。

 但是對於成年人來說,那種悲傷會持續很久很久,久到再也痊癒不了。

 賀雪生沒有胃口,“爸爸,我不想吃,您帶媽媽下去吃點東西吧。”賀雪生知道,徐卿一直守著她,她沒吃東西,她也沒吃。她是年輕人,餓一兩頓沒事,可是媽媽已經老了,不能陪著她折騰。

 徐卿搖頭,“雪生,你不去吃飯,媽媽也不吃,媽媽陪著你餓著。”

 “媽媽……”賀雪生哽咽住,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我吃不下,真的不想吃,您別陪著我折磨自己。”

 “雪生,你是我的女兒,我眼睜睜看著你折磨自己,我卻無能為力,我除了陪著你,我還能為你做什麼呢?”徐卿難過道,她這樣餓著自己,她心疼啊。

 賀雪生看著面前的兩位老人,一夜之間,他們頭上似乎也添了白髮,額上也多了皺紋,她閉上眼睛,拗不過他們的堅持,點了點頭,“好,我吃。”

 賀峰連忙將碗端過來,拿起勺子喂她吃餛飩,像五年前,賀東辰將她帶回賀家時,他只要有時間,一定會親自喂她吃東西。

 那個時候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現在才明白,那是一種父愛。

 眼眶腫脹得厲害,餛飩含在嘴裡,讓她難以下咽,她有什麼資格這樣自暴自弃,有什麼資格讓他們為她擔心?

 沈存希,如果你聽見我的呼喚,你快點回到我的身邊吧,我怕我再也撐不下去。

 賀峰見她吃一口餛飩掉一下淚,眼眶又紅又腫,他心疼得無以復加,要怎麼才能讓她不這麼悲痛?

 吃完餛飩,賀雪生讓賀峰帶徐卿下樓吃東西,徐卿不肯走,還是韓美昕與雲嬗過來,她才肯下樓去。賀雪生靠在床頭上,臉色蒼白,哀莫大於心死。

 韓美昕走到床邊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依諾,會好起來,一切都會好起來。”

 賀雪生望著她,聲音哀哀的道:“當年他失去了我,是不是也像我現在這樣生不如死?重逢後,他一直在遷就我,被我那樣誤會那樣拒絕,他也從不肯拿他的傷口來挽留我。我現在才感同身受,美昕,如果我不是這麼固執,我們不會蹉跎了五年時間,如果我早一點知道就好了,如果……”

 韓美昕聽著她說“如果”,她哽咽起來,人生哪裡有什麼如果呢?都是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可是依諾和四哥,他們這麼相愛,老天就忍心分開他們麼?

 她傾身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依諾,不要難過,四哥要是知道,他會心疼。”

 賀雪生閉上眼睛,沒有人知道她此刻有多心痛,他們明明說好的,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分離,可是現在老天還是分開了他們,讓她措手不及,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他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

 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吧,懲罰她曾經對他的不信任。

 雲嬗站在旁邊,看見她這麼難過,心裡亦是難受,人是否總要在失去後,才明白什麼最重要?

 ……

 是夜,白日還豔陽高照,到晚間就呼呼刮起狂風來,寒冷的夜裡,街道上沒什麼人,一個舊式電話亭裏,站著一個男人,男人穿著灰色大衣,像鬼魅一樣,無人知道他從那裡來,就好像突然就在那裡了。

 他撥了120,半晌,他掛了電話,轉身離開。

 連默在別墅裏歡慶,終於除了沈存希,沈存希死了,依諾回到他身邊的日子還會遠嗎?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到臨頭,拉著白叔喝酒。

 白叔勸不住,只得由他去,解决了沈存希這心頭大患,他們終於可以稍稍鬆口氣。至於他能不能奪回宋依諾,這還是未知數,畢竟賀家在桐城,也不是吃素的。

 連默這一晚喝了許多酒,喝成一癱爛泥,被白叔和保鏢扶著回了臥室,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連清雨一直在注意連默的動靜,聽到他在樓下與白叔喝醉,她就在心裡祈禱,他最後喝得不省人事,她才能把他手機裏的那些照片弄出來。

 這會兒見白叔送他回房,樓上安靜下來,她才悄無聲息的進了連默的房間。

 屋裡酒氣醺天,她不敢開燈,只敢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欺近床邊。白叔給連默脫了衣服,手機擱在床頭櫃上,她輕而易舉的拿到了手機。

 她輕輕籲了口氣,手機解鎖需要連默的指紋,上次她太緊張,已經忘記了是哪根手指可以解鎖,只能一根一根手指重新試。

 剛握住他的手,就聽他囈語了一聲,“依諾……”

 她嚇得夠嗆,連忙縮回來,躲在床邊,生怕他會發現她在房間裏。她嚇得大氣也不敢喘,聽他又喊了一聲“依諾”,她在心裡冷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宋依諾那樣的女人念念不忘。

 “依諾,沈存希死了,你就乖乖回到我身邊吧。”男人心滿意足的呢喃,又沉沉的睡去。

 連清雨坐在地板上,等了好久,才等到連默沒有反應,她再度站起來,開始解鎖,好不容易解開了鎖,她循著記憶去找那個被隱藏的檔案,她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檔案,然後用他的指紋解鎖。

 檔案打開了,裡面出現許多照片,每一張照片都讓她頭皮發麻,因為除了那些不雅照,還有宋依諾受虐的照片,甚至還有十幾個視頻檔案。

 她捂著嘴,看著這些照片,無法想像要有多變態,才會對摯愛的女人做出這樣不可饒恕的事情。

 這些照片與她想像中的情形相差甚遠,她震驚過後,連忙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藍牙功能,將照片與視頻傳到自己的手機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很怕連默醒來,他對他愛的女人都能做出這樣變態的事,要是知道她偷他的照片,還不知道會把她怎樣。

 她急得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在心裡催促,快點,再快點!

 手機突然叮一聲響,她嚇得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屏息半晌,以為連默醒過來了,可她等了一會兒,沒有等來動靜,她看向手機,手機上已經顯示傳送完畢,她抹了一把汗,真是自己嚇自己!

 她將手機放回原處,像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的離開。

 拿到這些照片,她就像拿到了一張王牌,她一定會讓宋依諾雪上加霜,心痛至死!

 連清雨剛走,白叔就急匆匆上樓來,也顧不得連默正在睡覺,他“哐當”一聲推開門,沖進房間,來到床邊,他拼命搖晃連默,急聲道:“少爺,不好了,出事了。”

 他剛剛得到消息,給沈存希車上安裝炸彈的手下去警局自首了,並且還供出了少爺,他們必須馬上離開,否則就來不及了。

 連默喝得爛醉如泥,他掀了掀眼皮,不勝其擾的道:“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少爺,阿虎叛變了,他去警局自首,還供出是你指使他的,現在警詧已經往這邊趕,我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連默騰一下坐起來,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他目光銳利地瞪著白叔,厲喝道:“怎麼回事?我不是讓你派人把他幹掉麼?”

 連默做事向來狠决,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沈家人、賀家人以及沈存希的朋友,必定會找警方討要說法,警方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下,會出動所有警力迅速破案。

 所以他早就打算,等阿虎安裝炸彈,不管能不能炸死沈存希,都要清除後患。這是也這段時間,他做了那麼多事,沒有一件事有證據能直指他的。

 白叔沉默的轉開頭,連默頓時明白過來,是他心軟放了阿虎,阿虎為求自保,才會去警局自首出賣他。他氣得一脚踢過去,厲聲道:“我早說過,婦人之仁,只會害了我!”

 白叔被他一脚踹在地上,他不敢為自己爭辯什麼,他只是不想讓少爺再造殺孽。他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去給他拿衣服,“少爺,現在不是指責誰的時候,警詧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快點收拾好東西,跟我走。”

 連默不可能在這裡坐以待斃,他必須逃。

 他站起來,因為喝太多酒,他身體還綿軟,他踉蹌了一下跌坐在床上,甩了甩頭,然後接過白叔遞過來的衣服穿上。

 穿好衣服,他走到保險櫃旁,按了一組密碼,保險櫃打開,他拿出裡面一個黑色的包,那是他一早就準備好的,裡面有大量現金和一把手槍,以備不時之需。

 白叔連忙催促,連默擰著包和白叔往臥室外走,走了幾步,他摸了摸口袋,口袋裏空空的,他連忙轉身,看見手機擱在床頭櫃上,他折回去拿了手機才出去。

 白叔急得直冒汗,等他們到樓下,已經隱約聽見了警報聲,白叔大驚,沒想到警詧來得這麼快,他急道:“少爺,來不及了,現在出去剛好被警詧堵住,只能走地下逃生通道。”

 白叔一邊將連默往那邊推,一邊命令圍過來的保鏢,“你們在這裡守著,不要讓警詧輕易地進來。”

 連默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這一切都是拜白叔婦人之仁所賜。此刻他也沒有時間訓斥他,被迫跟著他往地下逃生通道跑去。

 他們剛鑽進地下逃生通道,就聽見別墅外面有人用擴音器大喊:“裡面的人聽著,放下武器,不要負隅頑抗。”

 連清雨沒有睡著,她拿到照片與視頻後就興奮得睡不著,所以當白叔上來喊連默時,她都聽到了,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聽到外面傳來尖銳的警報聲,她才知道出事了。

 她將手機放在衣服口袋裏,剛要出去,轉念一想,她又沒做什麼犯法的事情,她幹嘛跟著跑?她這一跑不就讓警詧以為她和連默是同夥。

 這樣一想,她就不跑了,轉身走回床邊,脫了外套躺在床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樓下傳來激烈的槍擊聲,槍擊聲大概持續了二十幾分鐘,夜突然寧靜下來。連清雨縮在被子裏,這是第一次在真實生活裏接觸槍戰,她嚇得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生怕子彈不長眼睛,就飛到她頭上來了。

 槍聲停下來,樓下恢復安靜,不一會兒,有人上樓來,腳步聲逼近,她害怕極了,那脚步聲像是踩在她神經上,每走近一步,都讓她呼吸停頓。

 終於,腳步聲停在了她的門外,她聽見外面傳來對話聲,“許隊,沒有發現連默和白叔,他們不在。”

 許淵擺了擺手,朝手下使了個眼色,然後盯著面前緊閉的臥室門,他一脚踢開,舉著槍闖進去,先找地方隱蔽,另一名警詧舉著槍掩護,等適應了黑暗的光線,許淵看見房間的大床上隆起來,他冷聲道:“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不要開槍,不要開槍!”連清雨嚇得快哭了,下一秒,房間的燈亮了起來,許淵看見床上躺著的是個女人,他收了槍,慢慢走過去,“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

 連清雨眯著眼睛望著許淵,神情有些惶恐,她捏著被子,戰戰兢兢道:“我叫連清雨,這裡是我的家。”

 許淵聽說她姓連,他蹙緊眉頭,對姓連的一點好感都沒有,他在房間裏轉了一圈,瞧她還是我見猶憐的坐在床上,他問道:“連默呢,他去哪裡了?”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房裏睡覺,哥哥應該也在房間裏。”連清雨怯生生道。

 許淵眯了眯眼睛,轉身往外走的同時,朝手下吩咐道:“把她帶回警局錄份口供。”說完,轉身出去了。

 連清雨挺怕他的,等他走了,她才松了口氣。心裡直慶倖,還好她已經把照片拿到了,否則連默亡命天涯,她就再也沒有機會拿到了。

 許淵走出臥室,一名警詧迎面走來,低聲道:“奇了怪了,就和人間蒸發了一樣,完全不見人影了。”

 “確定他一直在這裡?”許淵問道。

 “確定,外面有人滿世界要追殺他,就沒見他出去過。”

 “那些人呢,帶回去審問,總會知道他的形踪。”許淵揮了揮手,轉身朝斜對面的房間走去。房間的裝潢很男性化,不難猜出這是誰的房間。

 屋裡一股難聞的酒氣,地上散落著衣服,床上被子淩亂,還有保險櫃的門打開,應該是倉促逃竄時沒來得及關上。

 他房間裏轉了一圈,走出來,吩咐手下,“凍結連默和白叔的銀行卡,全城通揖,陸路水路都給我封死了,我要讓他插翅難飛!”

 “是。”

 許淵步下樓,看見連清雨正被警詧帶出去,他在樓下轉了一圈,像這種豪門大戶,一般都會修建緊急通道來避險。他叫住那名警詧,讓他把連清雨帶過來,問她知不知道別墅裏的緊急通道在哪裡。

 連清雨臉色蒼白,呼吸裏滿是血腥味,還有剛才門外所見的血腥場面,讓她胃裡翻絞起來,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十幾歲就被爺爺送出國,我不知道家裡有什麼緊急通道。”

 許淵看了她一眼,她的樣子不像撒謊,他朝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名警詧帶連清雨出去了。他沒有繼續找緊急通道,找到也無際於事,現在連默早就跑出去了。

 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通,“連默跑了,我們沒有抓到他。”

 那端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神情多了幾分羞愧,“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讓他提前知道了,我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從別墅的緊急通道跑了,是是是,這事我辦得差,我有負你對我的厚望。”

 這世上能讓許淵心服口服的人,少之又少,薄慕年就是其中之一,爆炸案發生後,他動用一切關係,讓許淵成為了重案組調查隊長,把這件案子託付給他,結果還是讓連默跑了。

 “行了,不用對我這樣低聲下氣,是我求你辦事。”薄慕年站在書房的落地窗前,伸手摁了摁太陽穴,“對了,待會兒有人過去,你什麼都不要問,讓他進去,他想找什麼都不要攔著。”

 許淵覺得這話聽著有點古怪,待要問是誰,薄慕年已經掛了電話。他在別墅裏轉了一圈,看著一干警詧拍照取證,還有些警詧把剛才槍殺的犯人鋪上白布抬上車。

 不一會兒,有警詧過來請示,是否收隊。許淵抬腕看錶,時間已經不早了,那個人估計也快到了,他點了點頭,“你們先走,我留下來貼封條。”

 那警詧不知道這新任的長官的脾氣,也不敢貿然代勞,只得去傳話收工,警車浩浩蕩蕩駛離。

 又過了半個小時,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連宅外面,男人從駕駛室下來,一雙鋥亮的皮鞋在午夜的路燈下熠熠生輝,他穿著灰色大衣,提了提衣領,大步往別墅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