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不要推開我

發佈時間: 2022-10-17 08:2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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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賀雪生偏頭靜靜看著窗外的路燈,像一條時光長河一樣璀璨奪目,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她,推著他們,不停的往前走,往前走,再也回不去了。

 賀東辰轉頭看了她一眼,她安靜得有點過分,俏皮的丸子頭,頰邊垂著兩縷可愛微卷的髮絲,明眸皓齒,紅唇不點而朱,清唇中透著又透著幾分性感。

 他移開視線,注意著前方的路面,這會兒已近十點,路面上車少,他們的車速不快,倒是辜負了這輛以速度著稱的跑車。

 他沉銀了一下,道:“剛才在晚宴上碰到了宋振業夫婦,他們試探著問起你的情况。”

 賀雪生動了動,轉過頭來望著他,路燈的光線照射進來,車廂裏明明滅滅,他的神色顯得越發莫高深測,她輕輕應了一聲,“不管怎麼樣,那20年裏,他們沒有讓我去睡大馬路,算是對我最大的仁慈。”

 養育之恩大於天,雖然他們並未真心想要撫養她,至少讓她吃飽穿暖,她就應該心存感激。

 賀東辰輕扯了扯唇角,對她的話不置可否,“他們想要見你,可能是在財經訪談節目裏看到你的長相,對你好奇了。”

 “不見。”賀雪生淡淡回應,她現在的身份,縱使想見,又怎麼去見?

 她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他唇角勾起,其實希望她能與過去的人事徹底斬斷聯系,然後重新開始。但是置身在桐城這個地方,又怎麼可能重新開始?

 那些舊的羈絆,就算她不去觸碰,也不代表別人不會找上門來。

 “有件事,興許你想知道。”賀東辰高大的身體包裹在皮椅裏,他動了動,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前面紅燈,他輕點了下刹車,車子滑行到停止線前,穩穩的停了下來。

 “什麼事?”賀雪生問著,已經在心裡猜測起來,他今晚的宴會應該不太單純。

 “對如何瓜分沈氏,宋振業也挺感興趣的,瞧著他那架勢,恐怕已經在佈局了。”賀東辰說著,並不認為宋振業能討得了什麼好,不過有人打頭陣,雪生做起事會更方便一點。

 宋振業與沈存希的恩怨,只怕還要從沈存希讓宋子矜淨身出戶算起,這口氣他忍了七年之久,如今想要把耳光甩回去,只怕也不容易。

 “他?”賀雪生眉尖一挑,倒不是她看輕宋振業,而是他的能力本就無法與沈存希相抗衡,有句話叫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這幾年宋振業在桐城倒是風光起來了,只是這風光背後,也與宋子矜去給人當小三生兒子有關。他有點財力,就妄想把沈氏集團收入囊中,他是不是有點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賀東辰興味盎然,雪生的反應與他猜測的並無二致,他道:“以他的能耐或許不行,不過在桐城,想要取代沈氏在桐城地位的人,不在少數。沈存希當年得罪的那些人,可都巴不得將他踩死在脚下。”

 賀雪生眉峰深凝,知道哥哥說得在理。

 “還有這次的事情,你道是沈存希不小心被人算計了?不是,他走的時候,那個小賣部店主還活著,他離開幾分鐘後就被人幹掉,還嫁禍到他身上,恐怕他得罪的不止是商場上的人那麼簡單。”賀東辰幸災樂禍道,在商場上行事,不得罪個把人那是不可能的,像沈存希這麼招人恨的,倒是不多。

 “傑森?”聽賀東辰這樣說,賀雪生腦子裏忽然閃現過一雙陰森的寒眸,以及那陰氣森森的墓園,當年綁架她的那個男人,他沒死麼?

 “什麼?”突然響起的尖銳的喇叭聲蓋住了她的音量,賀東辰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賀雪生搖了搖頭,她的目光忽然定住,直愣愣地盯著賀東辰,“你剛才說小賣部店主不是他殺的,是被人嫁禍?”

 “我的傻妹妹。”賀東辰輕歎一聲,知道她把那天晚上那名警詧說的話聽進了心裡,他說:“沈存希去見那個店主時,是大張旗鼓去見的,帶著保鏢司機秘書,他就算要殺人,也得殺得低調一些,這麼高調,是不怕後半輩子在監獄裏度過?”

 “可是不是他,還能有誰?那個小賣部店主知道他派人帶走了我……”賀雪生說到這裡,忽然停下來,那是一段她不願意再去觸及的過去,一碰就撕心裂肺的疼。

 賀東辰看著前面信號燈轉綠,重新將車駛上路,這一段路的信號燈時間都太長,“雪生,這不合情理,如果當初他帶得走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那極寒之地?”

 “我……”賀雪生也被賀東辰問住了,她發現她給不了他答案,正如她這些年一直沒有想通的問題。沒有和沈存希重逢前,她認為他是一個陰毒的小人,在她心裡,他是面目可憎的。然而真正見到他,他看著她的目光有深情有思念有憂傷,就是沒有仇恨。

 這與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他不該是這個樣子,他只是在偽裝,讓她放下戒備,等她重新愛上他,他會讓她再度萬劫不復。

 “雪生,哥哥一直在等,等你願意敞開心扉,告訴哥哥,那兩年你的經歷你的痛苦,有時候學會放下,才會獲得新生。”賀東辰柔聲道。

 賀雪生的指甲摳進了肉裏,她心尖狠狠一顫,狼狽的閉上雙眼,她不能動搖,不可以。她身上還背負著一條命,不,不是一條,是兩條。

 “哥哥,我知道,等我了結了這段恩怨,我會將那兩年所發生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訴你。”賀雪生的聲音像是被風吹散了,七零八落的。

 賀東辰不忍心逼她,沉沉歎了一聲,“雪生,桐城馬上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先靜觀其變吧。”

 賀雪生明白賀東辰的意思,現在還不是她出手的時候,或者他希望她永遠不要出手。可她怎麼能坐得住,她的女兒,還有連默,都是那樣的慘死在她面前。

 她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渾身都帶著毒。

 “嗯,我知道。”

 賀東辰看了她一眼,她又怎麼會知道他的用心良苦?沈存希被刑拘,讓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這是一個驚天大局,或許他們所有人都在這個局中,而誰才是設這個局的人?

 五年前,雪生就那樣恰巧出現在他視野裏,帶著滿身的傷帶著滿腔的仇與怨,像是剛剛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一樣,這一切,如果是有一個人在幕後翻雲覆雨,他不願意成為這個人手裡的槍口,去對准沈存希,然後讓雪生在往後漫長的日子裏痛恨自己。

 可他眼前像蒙了一層霧一般,他看不清誰才是敵人,雪生也看不清,所以他才不想讓她輕舉妄動,以免親者痛仇者快。

 車子駛入賀宅,賀宅內燈火通明,他抬頭看著這棟溫暖的宅子,他將雪生帶回來,希望她能感受到這宅子裏的溫暖,感受到他們對她的關懷。為此,他和爸爸明明那樣想認回她,都克制隱忍著。

 他們想著,再等等吧,等到她真的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他們才能真正的心無顧忌的認回她。

 車子停穩,他轉過頭去,發現她靠在黑色真皮座椅上睡著了,雪生變得越發美了,美得有韻味,那是20幾歲的小姑娘無法企及的,如今的她,更像是一束彼岸花,美則美矣,就是會致命。

 而沈存希那個男人,只怕致命也想要她吧。

 他忍了忍,想讓她多睡一會兒,又怕秋涼天氣,她在車裏睡久了不舒服,他伸手推了推她,剛碰到她的肩,她就驚醒過來,那如受驚的小鹿一般的眼神,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待看清楚了,她才長長了松了口氣,疲倦頓時襲卷上來。

 她這副樣子,賀東辰看了許多次,最開始將她帶回來時,只要從夢中驚醒,她就是這個樣子,每每見了,他心中都是一陣銳痛。

 如果他能再早點尋到她,再早點確定她就是妹妹,他一定不會讓她經受這樣的痛苦。

 賀東辰思及此,傾身抱了抱她,大掌輕拍著她的背,“嚇著你了,抱歉,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賀雪生的心一點一點的安定下來,過了許久,她點了點頭,從他懷裡退出來,推開門下車。

 賀東辰剛要下車,他的手機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他向賀雪生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先進去,他接通電話,“哪位?”

 “我是沈存希!”

 ……

 午夜的咖啡廳很安靜,偶爾有一兩個客人,咖啡廳上空徘徊著蕭邦的鋼琴曲,舒緩的音律,給這個深沉的夜平添了幾分魅力。

 賀東辰到咖啡廳時,一眼就瞧見靠坐在玻璃窗邊的男人,咖啡廳裏的光線略暗,他看不清楚男人的神色,他大步走過去。

 侍應生很快過來,他點了杯拿鐵,侍應生剛要走,他又叫住他,此刻與沈存希一番會面,必定是心潮翻湧的,不用拿鐵,今晚想必也睡不著,乾脆點了一杯果汁。

 侍應生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去了,很快就送來一杯橙汁。

 賀東辰靠在沙發背上,盯著對面眸色沉沉的沈存希,他道:“我一直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約我出來見面,比我想像的時間長了一些。”

 沈存希拿起擱在地上的紙袋,將紙袋扔了過去,見賀東辰接住,他容顏多了幾分冷酷與蕭殺,“那晚,是你帶走了依諾,對不對?”

 賀東辰接住紙袋,他從紙袋裏拿出那件羊絨大衣,正是當年他給宋依諾披上的那件,他將衣服放進紙袋裏,他輕笑道:“一件衣服能說明什麼?”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一面在依諾面前當好人,一面又處處陷害我,賀東辰,你搬弄風雲意欲如何?”沈存希鋒銳地目光逼視著他。

 賀東辰一如剛才的輕鬆愜意,他甚至端起橙汁抿了一口,不知道是太酸還是太甜,他蹙了下眉尖,“你在監獄裏關了三天禁閉,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個?那真是讓我大失所望,我覺得你應該再進去關幾天。”

 沈存希眯了眯鳳眸,“小賣部店主告訴我,當時帶走依諾的人太過慌亂,以至於將這件大衣落下了,他招來殺身之禍,也是因為這件大衣,我不認為,你與這件事脫得了干係。”

 “我的動機呢?”賀東辰輕鬆的問道。

 動機,賀東辰的動機?沈存希暗暗思忖,這幾天他不是沒有想過,偏偏他找不到賀東辰的動機。可是今晚,看到賀東辰帶走賀雪生時的模樣,說是男女之情,也不像,反正瞧著彆扭。

 “對付我對付沈氏。”

 “那麼這幾年來,趁你不在,我賀氏有沒有一次與你沈氏為敵過?”賀東辰再問。

 沈存希雖不在桐城,但是多少也清楚桐城發生的一些事,賀氏沒有與沈氏為敵,甚至有時候兩家相爭時,賀氏都退讓了。思及此,他心有不甘的瞪著賀東辰,“是,你沒有,但是不代表你接下來不會落井下石。”

 “沈存希,如果我要對付你,沈氏早就從桐城消失了,我不會等到現在。”賀東辰道,五年前,他帶回遍體鱗傷的雪生,那滿腔的怒火是真的想要找個地方發洩。

 但是父親勸阻了他,不為別人,只為雪生。

 “當年,真不是你帶走她的?”沈存希隱隱發現自己的方向錯了,小賣部店主突然出現,聲稱知道六年前爆炸那晚的細節,甚至將賀東辰的大衣給他,是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將矛頭直指賀家。

 然後再殺了小賣部店主,營造一個賀東辰心虛殺人的假像,從而證實賀東辰就是幕後黑手。此人的目的,是要他再樹下賀家這樣的勁敵。

 而賀家有這樣做的動機,七年前,賀允兒看上的是他,嫁的卻是遇樹,不過短短半年,賀允兒流產,與遇樹離婚,賀家咽不下這口氣,不是沒有可能對付沈氏。

 “不是我,當年我去見過她,看她穿著單薄,坐在那裡一直發抖,我才脫下大衣給她,想讓她溫暖些。當時,在證據確鑿的情况下,我甚至派律師去出具了她精神有問題的檔案,要將她先保釋出來,但是我們沒來得及,警局就發生爆炸。”這是賀東辰一生最悔的時候,如果他的動作再快點,只要再快一點點,不讓她在裡面過夜,是否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

 沈存希看著面前的賀東辰,他眼裡的自責與懊悔他都看在眼裡,這是一個真正關心依諾的男人,比他更甚。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沒有反感,也沒有嫉妒。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遵守諾言保護好她。”沈存希自責道,是他給了敵人可趁之機,如果不是賀東辰帶走了她,那麼又會是誰?

 小賣部店主已經死了,警局外面的監控也被人動了手脚,線索斷了。

 賀東辰冷笑一聲,真想揍他一頓,他現在和他說的話一文不值,他再自責,這七年時光都不會再回來,“她不需要你保護,她只需要你信任她,可是你連這一點都沒有做到。”

 沈存希沉默了,依諾被警詧帶走前發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她看著他的眼神沒有害怕,只有追求答案的執著,當他拂開她的手時,他清楚地看見她眼中的光亮熄滅。

 她不願意見他,哪怕身陷囹圄,也不要見他。

 “雪生是依諾,對嗎?”沈存希以為自己不會問,他最終還是問出來了,像是要給自己一劑強心針。

 賀東辰搖頭,接著笑了起來,“宋依諾已經死了,死在那場爆炸裏,現在活著的是賀雪生。”

 沈存希懂賀東辰話裏的意思,心裡一陣悲愴,是他親手“殺死”了她,他又怎能强求著,讓她再做回宋依諾。

 賀東辰站起來,不願再看到眼前這張臉,他拎起紙袋,走出卡座。他想了想,哪怕是為了雪生,他也有幾句話要提點他,“想必你已經調查清楚,五年前我帶回了雪生,一直將她安頓在賀家,那一年她的精神都很恍惚,後來她的情况逐漸好轉,直到現在,她對她失踪的那兩年都隻字不提。”

 沈存希猛地抬頭望著他,他沒料到賀東辰會和他說這些,一時怔住。

 賀東辰盯著他,繼續道:“沈存希,你一定沒有見過她剛從地獄裏爬出來是什麼樣子,我見過,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她。”

 賀東辰說完,沒有再去看他的反應,便轉身揚長而去。

 沈存希呆呆地坐在那裡,耳邊仿佛有驚雷轟隆隆的劈過,賀東辰的話一直在他耳邊徘徊不散,“你一定沒見過她剛從地獄裏爬出來是什麼樣子”。

 地獄,地獄是什麼樣子?而當時的依諾,又是什麼樣子?

 沈存希捂住胸口,心尖疼得發顫,賀東辰說,宋依諾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賀雪生,從地獄裏輪回過來的賀雪生。

 原來她對他的恨意,不僅僅是因為六年前他們新婚那天他不信任她,還有她曾經歷過的那些不為人知的苦難。他捧著腦袋,他怎麼能原諒自己當初的一念之差?

 賀東辰走出咖啡廳時,他頓步一頓,回頭看著坐在窗邊的男人,他身上已經沒有剛才那樣從容淡定的氣場,他抱著頭,痛苦到極致。

 他唇角微勾,沈存希,我不會使那些卑劣的手段來讓你痛苦,僅僅是讓你知道一點依諾曾經承受過的痛苦,就足以讓你自裁一萬遍。

 賀東辰黑眸裏的暗芒輕閃,他收回目光,握住銅制的門把,輕輕推開門,銅鈴發出一聲脆響,在這寂靜的深夜裡令人格外驚心。

 他抬腿邁出去,玻璃門在他身後緩緩合上,他一頭紮入蒼茫的夜色中。

 ……

 賀雪生大汗淋漓的醒來,她坐在床上,瞪著虛空的眼神空洞,還有一抹餘悸未消。過了許久,她才回過神來,抬頭抹了一下額頭,手心****。

 哽在喉嚨口那股氣體呼出來,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又做噩夢了,夢裏有道聲音,“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你就解脫了。”

 她閉了閉眼睛,她一直問那人,殺了誰,可是沒有答案,這個夢讓她心悸,讓她害怕。她慌不迭的從床上下來,一頭紮進了浴室。

 站在花灑下,溫暖的水流從頭頂澆下來,緩緩將她冰冷的身體暖熱,她搖了搖頭,甩出一**水花,她抹了下臉,重重地呼了口氣。

 穿戴整齊,她擰著包下樓,雲姨已經準備好早餐,玉米粥甜糯的清香四溢,她從樓上下來,道:“今天有口福了。”

 賀峰與賀東辰坐在客廳裏看報紙,賀峰已經退下來,但是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他處理,前兩天他上京開了學術探討會,昨晚回來的,沒有驚動他們,所以早上賀東辰在客廳裏看到他時,還驚了驚。

 此時聽到她從樓上下來的腳步聲,賀峰抖了抖報紙疊好,放回書報架上,笑眯眯地看著她,“雪生起來了,今天看起來精神好,心情也好。”

 賀雪生眼睛倏地睜大,興奮的跑過去,穿著高跟鞋也顧不上了,“爸爸,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賀峰張開雙臂,待她撲進他懷裡時,他緊緊地抱住她,抱住他的小公主,他輕拍了拍她的背,嗔道:“穿著高跟鞋也不老老實實的走路,雲姨剛拖了地,萬一摔倒了怎麼辦?”

 賀雪生吐了吐舌頭,“我不會摔倒啊,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回來的,沒有驚動你們。”賀峰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這幾天他一直惦記著她,聽說沈存希被刑拘,他更是擔心,這會兒見到她沒有异常,他就放心了。

 賀雪生望著賀峰臉上的法令紋,還有他開始斑白的頭髮,她心裡輕輕一歎,“您以後回來,不管多晚,都要告訴我們,我和哥哥也很想您。”

 賀雪生知道賀峰為了她付出了許多,他原本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可為了她,現在只剩他一個孤單老人。有時候她覺得很愧疚,又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知道,知道,餓了吧,我們去吃早餐。”賀峰牽著她的手,像一個慈父一樣,對她充滿了寵溺與疼惜。

 “好,去吃早餐。”賀雪生扶著他的手臂,往餐廳裏走去。

 賀東辰疊好報紙,跟進了餐廳,雲姨很快端了早點與玉米粥出來。

 吃完早飯,賀雪生急著去公司開早會,就先走了,賀峰父子倆看著那輛炫藍的跑車駛出賀宅,才收回目光,“東辰,盯著你妹妹,不要讓她再受到傷害。”

 “爸,我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有機會傷害她。”賀東辰擱下筷子,拿紙巾擦了擦嘴。

 賀峰點了點頭,“盯著她就行了,別的事也不需要你動手,自然會有人出手。”

 “我有分寸。”賀東辰點了點頭,他出手就是直接捅人心窩子,而且毫不留情的。想必,沈存希會有一段時日不會出現在雪生面前。

 他想著,臉上閃過一抹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賀峰看著他臉上的笑,只覺得遍體生寒,他的兒子他瞭解,就是那種不出手就罷,一出手就往死裏整的,而且整得不著痕迹,看樣子,沈存希已經倒楣了。

 他歎了一聲,年輕人的事隨他們去吧,東辰這口惡氣不出,心裡哪裡能舒坦?

 ……

 賀雪生開完早會,走出會議室,就見雲嬗鬼鬼祟祟站在那裡探頭探腦,她沒理她,只管與下屬討論手裡的方案,馬上到年關了,許多公司都會發購物卡什麼的,以前大多是量販店,很少有發商場購物卡的,不過今年他們想去爭取一些大公司的過年購物卡,擴展業績。

 直到走到電梯旁,賀雪生才收了話頭,沒再繼續說,示意拿出一個具體的方案,明天在會議上討論一下,可行的話,先鎖定幾家大公司。

 她走回到秘書臺,敲了敲檯面,雲嬗正在講電話,她捂住話筒,指了指辦公室,說:“有客人。”

 賀雪生會意,轉身往辦公室裏走去。雲嬗看著她的背影沒入辦公室,才收回目光,繼續講電話。

 賀雪生推門走進去,掃了一眼會客區,沒有人,她眉尖一蹙,緩緩向辦公桌走去,她看著辦公椅高高的椅背背對著她,看不見裡面是不是坐了人,她輕鎖眉峰,將檔案放在辦公桌上,那股熟悉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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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明明他們重逢後見過的次數不多,她就是記住了他的味道,清冽的男性氣息與青檸的味道混在一起,讓人很難忘記。

 “沈先生,我以為你剛從裡面出來,應該休息幾天。”賀雪生雙手抱胸,定定地看著椅背。

 椅背慢慢轉過來,沒有意外,確實是那張顛倒眾生的俊臉,他雙手交叉擱在膝蓋上,在她的地盤也如入無人之境,她眉心鎖得更緊。

 心裡想著,她回頭得叮囑雲嬗,不要什麼阿猫阿狗都往她辦公室裏放,她辦公室裏還有商業機密。

 沈存希一夜未眠,此時眼窩泛青,眼球佈滿了血絲,看起來十分頹喪。他靜靜地盯著她,仿佛要將她的靈魂看穿。

 賀雪生一直不動聲色的與他對視,到最後竟敗下陣來,她移開視線,淡淡道:“看你精神似乎不太好,還是回去休息吧。”

 沈存希起身,繞過辦公桌向她走來,賀雪生下意識要往後退,卻硬生生的止住,她為什麼要躲?

 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炯亮地盯著她,牢牢鎖住她的眼睛,賀雪生的心突突直跳,像揣了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她頓時心慌意亂。她剛要說話,下一秒就被沈存希緊緊抱進懷裡。

 他的動作那樣兇狠,力道卻十分輕柔,像是經過刻意的壓抑,不讓她感到不舒服。可是他的懷抱本身就讓她不舒服,她掙了掙,沒能掙脫他的禁錮。

 “沈先生,請自重!”賀雪生急了,這裡四處透明,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裡面正發生什麼,而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和他糾纏不清。

 沈存希緊緊地抱著她,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一樣,知道她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在抗拒他,他不在乎,他就是想將她抱在懷裡,再也不放手。

 “雪生,昨晚我一整晚都沒有睡,不,我已經有四天四夜都沒有合過眼睛了。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四天四夜,對如今的他來說是相當辛苦的,他不得不承認,他已經不年輕了。

 聽到他沙啞得不像話的聲音,賀雪生的動作頓住,她說:“你想什麼都與我沒關係,放開我!”

 “雪生,我在想你,每分每秒都在想你,哪怕你現在已經在我懷裡,我還是克制不住的思念。”沈存希輕輕閉上眼睛,那樣深那樣沉的愛,七年都忘不了,昨晚聽了賀東辰說的那番話,他更是恨不得殺了自己。

 那兩年她經歷了什麼,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冷漠無情,為什麼會如此恨他?

 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可是突然他不想知道了,過去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他都不想知道了,他只想這樣將她摟入懷裡,只要她在懷裡就好。

 賀雪生眉尖蹙起來,腰被他勒得有點疼,那疼鑽入心臟,像是被蟲子咬了,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她忽然激烈掙扎起來,“沈存希,你想的是我嗎?不,你想的不是我,你想的是你的亡妻,放開我,我不做任何人的替身,也不做任何人的複製品。”

 賀雪生的力氣太大,再加上沈存希確實有四天沒有合過眼,就這樣被她掙脫開來,他定定地看著她,滿眼痛苦,“即使你在我面前再不承認,你骨子裡的血液沒變,雪生,你要當雪生,我尊重你,不再在你面前提起那個讓你想起來就傷心的名字。可是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男人的語氣裏充滿沉痛,賀雪生隱約感覺到他有什麼地方變了,如果之前還有些猶豫徘徊,那麼現在他是已經認定了她就是宋依諾。

 是啊,不管她在他面前如何裝如何作,她骨子裡的血液沒有變,她是宋依諾,是被他狠狠利用傷害的宋依諾,是被他拋弃不要的宋依諾。

 思及此,她就恨得咬牙切齒,她劈手指著辦公室門,“出去,我不想看見你!”

 沈存希怎麼可能出去?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來這裡,不敢問她過去,怕勾起她的傷心往事,可他只想這樣看著她,靜靜地看著她就好。

 他慢慢走到她身邊,不顧她的抗拒,重新握住她的手,他掌心很凉,沒有一點溫度,像是一塊冰緊緊貼在她手背上,她被那股凉意凍得一哆嗦,心不由自主就軟了。

 “回去吧,我還要工作。”賀雪生聲音柔軟下來。

 沈存希緊緊握住她的手,“我不想走,我就在這裡睡會兒,你陪著我,好不好?”

 他雖然在詢問她,但是那語氣卻由不得她遲疑,直接拉著她向沙發走去。賀雪生想掙扎,最後還是屈服了,被他推著坐在沙發上,他踢了鞋子,在沙發上躺下,腦袋枕在她腿上,一會兒呼吸就變沉了。

 大概真的四天四夜沒合過眼,他幾乎一躺下就睡著了,賀雪生心裡覺得彆扭,可看見他眼窩睡的鴉青之色,她又不忍心叫醒他。

 可是這樣真難受啊,一動不能動,又什麼都幹不了,更關鍵的是,這要有人進來看見他們這樣,會怎麼想?

 賀雪生看天看地,最後還是忍不住將目光落在他身上,迎著光,她看到他耳後有好幾根白頭發,銀光閃閃的。賀雪生這樣坐著,也難受,目光被那幾根白頭發吸引了,手癢癢的,很想伸手去扒,又怕將他吵醒了。

 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終究還是忍著沒有動,直到他睡沉了,握著她的手微微鬆開,她輕輕抬起他的腦袋,將自己的雙腿解脫出來。

 她拉來一個大枕頭塞在他腦袋下麵,他動了動,她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等了一會兒,發現他沒醒,她才松了口氣,抬步離開。

 賀雪生桌上一堆檔案等著處理,可是她的心神卻不在這些檔案上,一會兒就飄到了沙發上躺著的那個男人身上,他一米八幾的身高,躺在沙發上,顯得沙發又窄又小,十分憋屈的樣子。

 天氣已經漸凉,他就那樣躺在沙發上,她猶豫許久,還是起身去拿了自己的小絨毯蓋在他身上。她告訴自己,她不是心軟,只是怕他在這裡感冒了,回頭又找她胡攪蠻纏。

 她這樣想著,似乎心安了,走回去處理檔案,這次效率要高很多。時間很快到中午了,雲嬗一直沒見裡面有什麼動靜,也沒見沈存希出來,就連窗簾也被拉上了。

 她思忖著給賀雪生打了個電話,問她午飯是叫外賣呢還是她出去解决,賀雪生抬頭看了一眼壁鐘,果然已經到午飯時間了。

 她望著那邊睡得正沉的男人,最終還是選擇了出去吃。

 吃完飯,她打包了一份回來,男人睡在沙發上,姿勢都沒換一下。她把外賣擱在茶几上,又繼續處理檔案,她想著先前職員和她提的建議。

 如果是購物卡的話,賀氏是少不了要支持她的,別的公司都還要去洽談,再加上過些天就是會員日,她的時間倒是緊迫起來。

 下午,她去商場巡視了一圈。幾個部門經理跟在她身後,邊走邊向她彙報,賀雪生一路走過去,然後徑直走進一個專櫃,專櫃裏的服裝堆了一地,應該是在上新貨。

 她身後的部門經理見狀,頓時有了不妙的預感,賀雪生走進去,神情已經非常難看了。專櫃銷售員沒料到這麼大批人突然進來,她們自然認識佰匯廣場的創始人,一時都嚇得不輕。

 “這是怎麼回事?”賀雪生盯著地上的新貨,幾千上萬的奢侈品牌服裝被她們像地攤貨似的扔在地上,顧客來了看見像什麼樣子?

 誰看見還能相信這是奢侈品牌?

 專櫃銷售員偷偷瞧了賀雪生一眼,見她美麗的臉頰繃得緊緊的,眼神尤其淩厲,專櫃首長連忙道:“賀總,我們正在鋪貨,馬上就收拾好。”

 “鋪貨?現在是客流量最高峰時期,你們選擇這個時候鋪貨?誰去接待顧客?再者,你們把幾千上萬的衣服就這樣擱在地上,堆得像地攤貨一樣,你讓顧客看了還有**購買?”賀雪生眉毛都要氣飛起來,看到衣服被這樣堆著,她這心疼的。

 專櫃首長與銷售員都被她訓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賀雪生則是越說越氣,她說:“我一直強調,要把專櫃當成自己的衣櫥,要愛惜這些衣服,你們誰買了新衣服是隨地一扔?”

 “賀總,我們知道錯了,還不快去把衣服撿起來。”專櫃首長厲聲斥著身後的銷售員,其中兩人連忙跑過去抱起衣服放榻榻米上放。

 賀雪生撫著額頭,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這樣心火旺,她沒有再多說,帶著部門經理浩浩蕩蕩離開。她邊走邊道:“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不會再發生。”

 女裝部的經理連忙點頭,“賀總,是我的疏忽,明天早會上,我會特別強調這件事,您別生氣了。”

 賀雪生看了她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麼,她擺了擺手,道:“你們都散了吧。”

 幾比特部門經理連忙轉身離開,賀雪生在圍欄旁站了一會兒,她雙手握住不銹鋼扶手,垂眸看去,這裡是一個兒童遊玩區,是類似爬高探險的地方,有男孩子有女孩子往上爬,身上系著安全帶,頭上戴著頭盔,一個個英姿勃勃。

 看到他們,她心間襲來一股鈍痛,如果她的女兒沒死,現在已經滿六歲了,比小周周大幾天。思及此,她心裡的恨意便如水漫金山寺一樣,一浪接著一浪,瞬間就將她淹沒。

 她死死地攥著扶手,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傳來,她根本就承受不住,忽然松了扶手,轉身離開。先前對沈存希的那一絲心軟,再度化作綿密的恨意,她原諒不了,永遠都原諒不了。

 她回到辦公室,茶几上的外賣已經不見了,沈存希還躺在那裡,大概是睡眠的關係,他的臉色沒有早上那樣難看了,恢復了些許紅潤。

 她站在沙發旁,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此刻,她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恨意,如果她手裡有一把刀,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插入他的心臟,一定會!

 那雙鳳眸突然睜開,直直地迎著她的目光,她眼中的恨意無處躲藏,被他精確的捕捉到,他從來沒在她眼裡看到這樣濃烈的恨意,亦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