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家珍離婚了

發佈時間: 2022-10-17 08: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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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慕年心肝脾肺全都著了火,這把火燒得他坐立難安,恨不得一口噴出去,又找不到發洩的源頭,就那樣頂在肺裏,難過得要命。

 小四想要做什麼,他大概已經猜到了,可他把自己關進去,關在那個魔窖裏,讓他怎麼能心安?

 私人律師瞧他這副駭人的模樣,早已經嚇得噤了聲,恨不得將自己隱形,不在此處才好。薄慕年橫了他一眼,幾乎是看他礙眼一般,他低吼道:“出去!”

 私人律師此刻恨不得自己肩膀上長了兩根翅膀,迅速消失在他面前。當他跌跌撞撞從總裁辦公室裏出來時,正好看到韓美昕抱著檔案從前面走過。

 他心裡想著,薄總心裡這把鬱火要是不發洩出來,他們這日子就難過了,他連忙迎上去,毫不遲疑的將韓美昕推入火坑,“韓律師,韓律師……”

 韓美昕與這位德高望重的私人律師有過照面,三年前她打離婚官司,就是敗訴在這位手裡,所以每次看見他,她都恨得咬牙切齒。

 要不是因為他,她現在怎麼可能上上下下卡在這個位置上,尷尬不說,想找第二春都沒地方找。

 而她之所以還在薄氏當這個法律顧問,也是被逼無奈。近年來經濟蕭條,事務所的業務更難拓展,薄氏的法律顧問薪水高,又不累,每週來坐兩次班,解决一下薄氏員工關於婚姻方面的困惑。

 她是不想看見薄慕年,不代表薄慕年不想看見她,也許在他心裡,折磨著她,他心裡才暗爽吧。

 韓美昕眼尾一挑,大抵生了孩子,那眉梢眼角的風情展露無遺,竟讓私人律師有些恍惚,眼前的薄太,好像一個人,像誰呢?他一時也對不上號。

 “閔律,今兒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韓美昕笑盈盈地看著面前四十上下的男人,穿著一身深藍西裝,頭髮一絲不苟的梳在腦後,想到自己曾敗他手下,丟了三年自由,她就牙根癢。

 閔律師整了整領帶,再也沒有剛才從辦公室裏逃出來的狼狽,他走過去,悄聲道:“你聽說了嗎?沈氏集團的沈總因為涉嫌殺人被關起來了。”

 “聽說了呀,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係?”韓美昕穿著黑色V領長袖上衣,下麵一條黑白豎紋闊腿褲,腰間系著一個大蝴蝶結,收腰設計,時尚又摩登,脚上踩著一雙高跟鞋,俏生生的站在那裡,一顰一笑都透著靈氣。

 閔律師想,難怪薄總不願意放手,這樣一個俏人兒,若是……,打住打住,他不敢胡思亂想,也不敢肖想薄總的女人,他指了指辦公室,道:“薄總這會兒在裡面發著脾氣呢。”

 “為什麼?”韓美昕轉了頭看向緊閉的沉黑辦公室門,沈存希只是涉嫌而已,又沒有定罪,再說沈氏和薄氏的律師團怎麼可能會讓他定罪?

 就是關兩天,意思意思,給輿論一個交待,明天就能保釋出來了。

 “據說這與六年多前沈太被炸死有關,多的我也不清楚。”閔律師當年捕手辦理沈太的保釋手續,所有手續都辦齊了,就等把人接出來,結果炸死了。

 他是薄慕年的私人律師,即便薄慕年什麼也沒說,他也知道,薄慕年被迫與韓美昕分居,甚至鬧到打離婚官司的地步,都是因為沈太,所以他清楚韓美昕的死穴在哪裡,只要提到沈太,她肯定要進去問問的。

 韓美昕果然上鉤了,只要事關宋依諾,她無法淡定。至少她想知道六年前那場爆炸是怎麼回事?依諾怎麼會逃出來,這些年又去了哪裡?

 “閔律,有空再聊!”韓美昕說完,心急火燎的往薄慕年的辦公室沖去。閔律師站在她身後,看見她一頭紮進了那黑洞洞的深淵裏,他嘴邊掠過一抹得逞的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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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薄太在,明天他可算能够安心的來上班了。他轉身離開,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回頭望著開了又合的辦公室門,他想起來了,薄太像沈總,那一挑眉一勾唇的動作,簡直像到骨子裡了,可他們怎麼就沒有發現?

 閔律師搖頭晃腦的走了。

 韓美昕急得甚至門都沒有敲,就直接開門闖了進去,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背影像一把弓,繃得筆直。聽到身後的聲響,他低吼道:“滾出去!”

 韓美昕握住門把的手僵住,她望著他的背影沒有退縮,六年多年,她的朋友身陷囹圄,她是律師,著急周旋,最終還是沒能將她從那地方撈出來。甚至因為一步之差,徹底失去了她。

 此刻薄慕年心裡的焦躁又何嘗會比她少?

 同是朋友,他們同是重情重義之人,又如何能安然的等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只怕他現在恨不得立即將沈存希從那鬼地方撈出來。

 她鬆開門把,門輕輕合上了,哢嚓了一聲,像是驚擾了某種平衡。薄慕年倏地轉過身來瞪她,沒料到會是她,他眼中血紅的怒意還來不及收,微張的薄唇卻僵住,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愣愣地盯著她。

 韓美昕緩步走到他面前,薄慕年眼底的紅色越來越汹湧,隱約間還有那麼一抹脆弱,讓人揪心。韓美昕仰頭望著他,小手伸過去,輕輕捉住他西裝的衣角,這一瞬間,她感同身受,“別擔心,他不會有事!”

 薄慕年心頭困住的那頭猛獸,因為她這句話而變得异常溫順,他眼中的紅色慢慢褪去,他啞聲道:“六年前,你也是這樣著急與心疼,是嗎?”

 是著急,也是心疼。

 那樣的地方,是什麼樣的地方?尋常人一輩子都不會待的地方,是地獄。而在她大婚的當晚,她不是在自己的新房裏,不是坐在喜床上等著良人歸來,而是在那樣陰森幽暗的地方,在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

 沈存希他永遠不會懂,他默許警詧帶走依諾時,都帶走了什麼,帶走的是她對他的信任,帶走的是她對他的愛戀。

 “是,我心疼那個傻瓜,新婚第一天,就被最愛的人拋弃,心疼她要在那樣的地方,待到天明,待到我們去救她。可是我沒來得及,沒來得及將她從那樣黑暗並且骯髒的地方救出來。”韓美昕的聲音自責且脆弱,怎麼能這樣,怎麼會這樣?

 薄慕年伸手輕輕將她摟進懷裡,緊緊地抱住她,抱住她,再也不撒手。

 他現在理解了,為什麼這六年多來,她不肯原諒他,不是遷怒,不是連坐。他喉嚨口像是堵著一塊燒紅的炭,他張了張嘴,啞聲道:“美昕,去見她吧,他不肯出來,是在等她。”

 易地而處,他會明白,他當年錯過了什麼,錯得有多離譜!

 很奇怪,這幾個她和他字,美昕竟然聽明白了,要她的意思,沈存希把牢底坐穿了,都無法彌補他當年的過錯。

 他們錯過將近七年的時間,而這七年裏,足够將一個女人的心從軟變硬,從熱變凉。

 可是她不忍心拒絕他,她聽見自己低低道:“好!”

 ……

 去見賀雪生,她沒有把握見到,就像她依然不肯承認自己是宋依諾一樣,她也不會關心沈存希的死活。但是為了薄慕年,她要去試試。

 他們都是可憐人,因為友情而變得可憐的可憐蟲。

 讓韓美昕意外的是,她打電話給賀雪生,賀雪生接了。她說明來意要見她,她也答應見她,只是天色太晚,家人擔心,只得勞煩她跑一趟賀宅。

 她忙不迭的說不麻煩不麻煩,心裡卻為兩人如此的客套而感到心凉。她們的友誼,是自己喝得爛醉如泥,半夜三更讓她來接,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的,如今卻變得如此客氣!

 她開車去了賀宅,賀宅森嚴的銅門緩緩為她開啟,車燈探照進去,別墅前站著一道纖細的人影,她看著那道身影,竟有些怔愣,那一晃神間,差點撞上賀宅裏的噴泉。

 她回過神來,驚得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她將車停在車位上,下車時脚步還有些虛軟。

 賀雪生快步走過來,亦是受驚不小,她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韓美昕擺了擺手,賀雪生打量了她一下,確定她真的沒事,她才道:“韓小姐,這邊請!”

 賀宅十分氣派,有著幾十年的歷史,巍然的伫立在夜色中,給人一種神聖不可親犯的錯覺。她跟在賀雪生身後進了賀宅,賀雪生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放在她面前,拖鞋是嶄新的,上面還有一隻兔斯基。

 韓美昕換了拖鞋,走進客廳,賀雪生示意她坐,然後轉身去倒茶。她一舉手一投足,都十分講究,這是一個陌生的女人,雖然長得和依諾一模一樣,但是卻像是換了個靈魂。

 韓美昕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她的來意了。

 她想,也許是他們太自私了,總想拉著她回到過去,回到那沉沉的痛苦中。其實現在的她過得很好,她聽說她的養父與義兄對她百般寵溺,她應該過得極好,這樣就足够了。

 至於那些舊人,就罷了。不相認就不相認吧,重新做朋友也不是不可的。

 她想要的,不正是她過得好嗎?

 賀雪生將茶杯捧到她面前,看她盯著虛空發呆,她有些擔心她。剛才她開車進來,差點撞到噴泉,直到現在,她的手心都還輕顫著,害怕她真的撞上去了,若是出了什麼事,她怎麼向小周周交代?

 “你…有心事?”賀雪生在她對面坐下,遲疑的問道。

 韓美昕回過神來,她搖了搖頭,捧著茶杯喝了口茶,茶水很燙,從舌尖一直燙進胃裡,舌頭木木的,心裡也鈍鈍的,她打量著賀宅金碧輝煌的內景。

 賀家人一向低調,原因是賀峰是**官,他出身商賈,作派清廉,再加上賀家人對外低調,這些年來,倒也沒有人敢往他身上潑髒水。

 賀家大宅的內景,從未在福斯面前曝光過,托了賀雪生的福,她這也是第一次踏進這裡來。

 “雪生,你幸福嗎?”韓美昕的目光移回到賀雪生臉上,她突然發問,賀雪生也怔住了。

 她慌慌張張跑來見她,就只是為了問她這個問題嗎?這簡直太奇怪了。賀雪生點了點頭,“嗯,我很幸福,你呢?”

 韓美昕將茶杯放回茶几上,她笑著道:“在失去依諾的這六年多裏,我沒有幸福過,但是現在,我會努力讓自己幸福,今晚,我叨擾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小周周在家等我。”

 說著,她站起來。

 賀雪生也跟著她站起來,她直覺韓美昕有心事,要不然她不會這麼遠跑過來,只為喝一杯茶問她一句話,她剛才進別墅前,是有滿腔的話要說,為什麼又全部咽回去了?

 “韓小姐,什麼時候有空……帶小周周來見見我吧。”賀雪生說完,見韓美昕盯著她,她連忙道:“如果你覺得唐突,那就算了。”

 “不會,我們再約時間。”韓美昕搖頭道,“我想小周周也很想見到你。”

 “謝謝。”賀雪生低聲道,她也有個女兒,如果還活著的話,只比小周周小幾天。想到這裡,賀雪生眼裡佈滿了哀傷,她說:“我送你出去。”

 “好。”韓美昕來了,坐了不到十分鐘,又匆匆的走了。賀雪生送她到車旁,她拉開車門準備上車時,轉身看著她,欲言又止。

 賀雪生以為她要說些什麼,可最終她什麼也沒有說,彎腰坐進車裏,開車離去。

 她站在噴泉池旁邊,看著蒼茫的夜色裏,那輛紫色MINI已經消失,她卻沒有回屋,直到肩上一暖,她轉過身去,看到賀東辰站在她身邊,問她,“她來找你?”

 “嗯。”賀雪生點了點頭。

 “她說了什麼?”賀東辰垂眸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化在她的瞳仁裏,她的神色多了幾分濃得化不開的憂愁。

 “她什麼也沒說,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她來找我,多多少少肯定是因為沈存希的事,但是她就問了我一個問題,就走了。”她們五年的朋友不是當假的,韓美昕欲言又止,恐怕是不想破壞她現在的寧靜生活。

 一旦她和沈存希牽扯在一起,那麼她就再也回不到現在。

 可是她不知道,她和沈存希從來就沒有兩清過。

 “她問了什麼問題?”賀東辰問。

 “她問我幸福嗎?”

 “那你幸福嗎?”賀東辰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其實不用問,他就已經知道答案。他伸手攬著她的肩,帶著她往別墅裏走去,“外面起風了,你身子弱,別著凉了。”

 “哥哥,我想去警局看他。”韓美昕未盡的話,說的應該就是這個吧,她希望她能去看看沈存希。

 賀東辰攬著她的胳膊一僵,沒有問為什麼,他道:“什麼時候去,我派人去打點。”

 “現在!”

 ……

 賀東辰送賀雪生去的警局,賀雪生對這個地方沒有半分好感,六年前的噩夢猶在眼前,讓她感到窒息。賀東辰停好車,偏頭看著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他眸含擔憂。

 這幾年來,她在桐城,但是一看到警車,一聽到警報聲,她就會害怕。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小手冰涼,他凝著她蒼白的臉色,低聲道:“需要我陪你一起進去嗎?”

 “不用,我進去就好。”賀雪生伸手拿起墨鏡帶上,然後推開門,欲下車時,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緊緊攥在賀東辰手裡,她被迫轉過身來,露齒一笑,“哥哥,別擔心我,我很快就出來。”

 賀東辰眸色沉沉地盯著她,她的眼睛被墨鏡擋住,他分辯不出她的神色,須臾,他鬆開了手,低低道:“最多半個小時,你不出來,我進來帶你走。”

 “好!”賀雪生下了車,關上車門,向警局大門走進去。

 一路暢行無阻的來到牢房,鐵灰色的牢門,根根鐵杆密密匝匝。賀雪生跟在獄警身後,走進這個陰森的地方,她心有餘悸,仿佛回到六年多年,她被人推進這裡的情形。

 她臉色越來越白,有種奪路而逃的衝動,最終,她還是忍了下來。不能逃,這裡是她的戰場,在這裡結束的,也應該在這裡開始。

 他們很快來到關押沈存希的牢房前,獄警拿鑰匙開鎖,鑰匙打在鐵門上的聲音格外清脆,讓人心生寒凉。牢房裏沈存希背對他們而站,並沒有因為身後傳來的聲響而轉過身來。

 鐵門打開,獄警道:“沈先生,有人來看你。”

 沈存希背影僵直,垂在身側的手緩緩緊握成拳,剛才他就聽到高跟鞋的聲音,此刻不用轉身,他都知道是誰來看他了,還能有誰呢?

 賀雪生走進去,鐵門在身後關上,她心慌氣短,直覺轉身扣住鐵門,可是看到獄警冷冰冰的眼神,她逼迫自己鎮定下來。如果她連這個地方都克服不了,怎麼克服去見面前的男人,甚至是克服接下來要做的事產生的心理壓力。

 她轉過身去,盯著那道昂藏的背影,沒有出聲。

 那年冬天,他們結婚那天,滿天的雪花不停下不停下,她被警詧帶走時,雪花融進她眼裡,卻沒有化成熱淚,而是一直冷進了她的心裡。

 她知道他一路追著警車而來,知道他在警局外面徘徊不去,知道他想見她。可是在他放開她的手那刹那,她便墜入無底深淵。

 兩人都沒有出聲,像是在比耐力一般。

 最終,還是沈存希克制不住了,他倏地轉過身來,看到眼前那個夢寐以求的俏人兒,他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起來,他終於等到她來了,她還是來了。

 他整個人都因激動而輕顫起來,可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道她的大半張臉都被墨鏡擋住,讓他無法看清楚她的表情。可是她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意,卻是那樣强烈。

 賀雪生站在原地,目光清泠泠地盯著他,握住手拿包的手緊了緊,她清冷開腔,“沈先生,待在監獄裏的滋味怎麼樣?”

 沈存希心下微凉,他盯著她的唇角,那裡微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他鳳眸微眯,緩步朝她走去,嗓音低啞,“不好,不舒服!”

 他都這樣不舒服,六年前的她,在新婚之夜被關進這裡來,她又該是怎樣的絕望,更何况是被他親手推開的,他無法想像她當時的心境,此刻卻終於能够承受她的恨。

 是的,當初他考慮那麼多,卻唯獨沒有考慮到她的心情。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緊緊鎖住她,哪怕已經過了六年多,此刻看到她,他心裡也只剩下心疼,他抬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對不起,依諾。”

 賀雪生眼眶發燙,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有了墨鏡的阻擋,她不怕他會看穿她的心思,她蔑冷道:“這話你應該對你死去的妻子說,不過就算你自虐,把自己關在這裡,你也永遠無法彌補當初對她的傷害。”

 “依諾,要我怎樣做,你才肯承認,你就是宋依諾?”沈存希看不到她的眼睛,他心慌,他抬手,猝不及防地摘走她的墨鏡,她眼神清冷,沒有一絲溫度。

 賀雪生搖了搖頭,“六年前,宋依諾已經葬身在這裡,是你親手放弃的,你何必還要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是為了讓你的良心好過一點嗎?”

 “依諾,我知道你沒死,爆炸那晚你被賀東辰帶走了,他把你藏起來了,藏了這麼多年。我也知道你恨我,沒關係,只要你肯待在我身邊,你想怎麼恨我都沒有關係。”沈存希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他不想再假裝她是賀雪生,她明明就是他的依諾,這樣的假裝太痛苦。

 賀雪生心頭一陣慍怒,他還敢說她被賀東辰帶走了,她明明是……,她雙手握住他的手腕,想要將他的手從肩膀上拉下來,可他的大掌像鐵鉗一般,鉗制著她的肩膀,她冷冷地看著他,“恨?沈存希,你錯了,她對你不是恨,是厭棄,是憎惡!”

 恨,是因為愛才會恨著,可她不恨他,不是恨!

 沈存希鳳眸裏突然亮了一下,像是蠟燭燃到最後,爆出最明亮的火花,然後徹底歸於黑寂。他目光黑唆唆地盯著她,那烏沉沉的模樣,讓賀雪生突然心慌起來。

 她不由自主的抿了下唇。

 沈存希看著她下意識的小動作,那小小的舌尖兒,潤著紅瑩瑩的唇,還有那雙嫵妹的丹鳳眼,他心中忽生一種渴望,想要靠近她,想要品嘗她的滋味,想要驅散心裡濃重的悲哀。

 他這樣想著,便也這樣做了。

 他的忽然靠近,令她的手立即扶住了鐵門,身後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像是怕她奪門而逃似的,大手伸過來,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

 她掌心裏是冰涼的,手背卻被那厚實的大掌牢牢擒住,手背滾燙。那股寒凉之氣兩相抵消,只剩下無端的燥熱。

 她下意識躲開,他的身子已經欺過來,他的氣息近在咫尺,很近很近,一手扶在她的臉頰上,他有些乾燥皸裂的唇一下子印在了她的唇上,慢慢的,啃咬著她的唇。

 像是有煙花在腦子裏炸開,賀雪生一時竟忘了掙扎,唇上被他的唇磨得生疼,慢慢的,又被彼此的唇齒間的濕潤,給軟化。

 他伸手將她腦後的發帶解下,黑色長髮如瀑布傾泄下來,他著了迷般,手指插進她的發間,長長的發,鬆軟滑膩,帶著她的味道,將他吞沒。

 他的氣息開始粗重,身體上前一步,將她緊緊抵壓在鐵門上,她的人在他的懷裡,這就足够了,那一切的抵觸與憎惡,都不重要了。

 “不……”她困難地吐出這個字,又被他封住了唇,連同她的呼吸,都被他兇猛地動作吞沒,她的抗拒越來越明顯,頭腦也越來越清醒。她的手指狠狠掐著他的手臂。

 不可以,怎麼可以?

 她還恨著他,憎惡著他,厭棄著他,怎麼可以?

 她終於狠下心來,咬了他的唇,他吃痛,悶悶的哼了一聲,可是,卻沒有絲毫要放弃的意思,深深的,深深的親吻著她,一寸一寸的呼吸,一寸一寸的甜美,都要奪走。

 她徹底慌了,她不該來這裡,不該激怒他,在他面前,她從來就是弱者。

 遠處,有軍靴踩在地磚上的聲音傳來,她忽然屈膝,一下頂在男人最脆弱的地方,沈存希太過沉迷她熟悉且美好的味道,一時沒有留神,疼得彎下了腰。

 身後的鐵門被獄警打開,賀雪生像受驚的兔子,一下子跳出了牢房,逃也似的跑遠了。

 沈存希捂著下身,疼得額上泛起細密的汗珠,聽到她迅疾走遠的腳步聲,他咬牙切齒道:“依諾,你敢走!”

 ……

 賀雪生跑出警局,看到停在警局外那輛熟悉的邁巴赫,她慌亂的心才定下來,眼中蓄積的淚驟然落下,她飛快跑過去,拉開車門坐進去。

 賀東辰偏頭看著她,她束在腦後的馬尾已經被拆散,唇瓣紅腫,像是剛剛被蹂躪過,他不用想,也知道她剛剛經歷了什麼,沈存希那個混蛋,他居然敢!!

 賀東辰推開車門就要下車,身體卻一動不動的保持著那個姿勢,因為他的衣角被拽住,讓他動彈不得,“哥哥,我累了,我想回家!”

 “我去教訓他!”染著薄怒地聲音像是從唇齒間迸出來的,一字一字泛著冷光。

 賀雪生搖了搖頭,不想更難堪,她低聲道:“我想回家,送我回家,哥哥。”

 賀東辰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小手又捏又掐,他難受極了,想為她出頭,又不想讓她難堪,他咬緊牙關,盯著警局方向的眼神透著殺氣,最終,他還是妥協了,關上車門,他默不作聲的發動車子,倒車駛離。

 車子駛入賀宅,慢慢停進車位,賀東辰熄了火,兩人都沒有動,誰也沒有先下車。賀東辰轉頭看著她,大手伸過去,輕輕攥住她微凉的小手,那抹凉意似乎隨著身上的血管,浸入他四肢百骸,他低聲道:“雪生,什麼都不要想,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天亮了,一切都會過去。”

 “哥哥,我是不是很沒出息?”賀雪生茫然地看著蒼茫的夜色,沒頭沒腦的問了這麼一句。

 賀東辰伸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又拍了一下,“傻瓜,想什麼呢?沒出息還能讓佰匯廣場的業績做得這麼出色,雪生,你比很多男人都有出息。”

 “我不是說這個。”賀雪生慢慢回過神來,盯著他,她不是想說這個,那她又想說什麼呢?

 看到沈存希身陷囹圄,她心裡是痛快的,可是當他吻上她那一刹那,她的心尖像是塞了一個蟲子進去,細細密密的咬著,說不清是疼,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賀東辰看著她,心裡開始擔憂,他忽然道:“雪生,聽哥哥的話,去相親吧,哥哥親自把關。”

 去相親吧,等心找到了安放處,就不會再這樣空空蕩蕩的難受。賀雪生明白賀東辰的意思,她點了點頭,“好,我都聽哥哥的。”

 翌日,沈存希涉嫌殺人的醜聞一經媒體大肆報導,沈氏集團的股票果然開盤爆跌,直線飄綠。這是意想中的事,賀雪生看著那一排排綠色的數位,並沒有感到意外。

 她抬頭問雲嬗,“現在是時候捕手沈氏拋售的股份嗎?”

 “再等等吧,我們沒有動靜,別的人也有動靜。”雲嬗分析道,在桐城,想看沈存希死的人,很多,不止他們。

 賀雪生聞言,看了一眼跌幅,現在進去,確實不划算。等,她已經等了六年了,不愁這一兩天。

 雲嬗看著她有些憔悴的模樣,她低聲道:“雪生小姐,大少爺給你安排了相親,今晚六點,在希塔的旋轉餐廳。”

 希塔兩個字落入她耳裏,激起了不大不小的風浪,她頓了一下,伸手翻檔案時,她不動聲色道:“我知道了,我會準時過去。”

 雲嬗又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今天怪怪的,沈存希被拘留,她沒有多高興,沈氏股票直線飄綠,她也提不起精神來,她很想知道,她這是怎麼了?

 也許連賀雪生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似乎從警局回去後,她就變得不對勁了,她努力去忽視去深想,因為那個結果,是她承受不住的。

 雲嬗什麼時候走的,她不知道,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等她回過神來,已經快下班了。她迅速處理完手裡的事情,將檔案放到助理桌上,已經快六點半了。

 她才想起,相親已經遲到了。

 她連忙拿起包和車鑰匙,快步走出辦公室,來到負一樓,她坐進車裏,開車去希塔。

 她到達希塔時,心裡還在想對方會不會因為她遲到提前走人了。可是當她走進旋轉餐廳,侍應生立即上前來為她帶路,她就知道,那人沒走。

 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包厢外,侍應生推開門,她步進去,看到座位上坐著的男人時,她猛地一愣,沒想到哥哥給她找的相親對象會是他!

 ……

 沈存希被刑拘了三天,外面世界大亂一般,沈氏股票開盤跌停,連跌三天,沒有人能賣出,也沒有人能買入,倒是沈氏的股東們心生不安,開始蠢蠢欲動。

 跌停三天,沈存希的身家蒸發了數億,股東們也好不了哪裡去。雖然有沈遇樹全力穩住,但是醜聞的威力,還是不容小覷。

 沈存希不急,自有與這利益相關的人開始急紅了眼,拼了命也要先把沈存希弄出來。

 沈遇樹受股東們的壓力所迫,不得不去警局見沈存希。當他看見沈存希時,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四哥。

 他還穿著那天被關進來的衣服,頰邊新生的胡茬,青青的,顯得邋遢潦倒。他在這裡安之若素,倒真把這裡當成是他的家了,由著外面亂成一鍋粥。

 他走進去,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四哥,你要在這裡住多久?”

 是住,不是關,若他要出去,沒人關得住,若他不想出去,沒人能請得走。可是他這樣折磨自己又是何苦,因為賀雪生?不,更確切的說是宋依諾。

 沈存希坐在床邊,甚至不能稱之為床,應該是地鋪。這樣的地鋪,他曾讓依諾在新婚之夜,無望的待在這裡,想想,他就覺得心寒。

 這三天,他一眼沒合過,都在想她關在這裡的十幾個小時是怎麼度過的,心裡是怎樣的絕望,才會讓她的心變得這樣的冷這樣的硬?

 “遇樹,叫律師來保釋我出去。”沈存希從地上站起來,他身體晃了晃,沈遇樹連忙伸手扶著他,他的臉白中透著黑,黑眼圈很重,他不收得皺眉,“四哥,你在這裡吃白食,好歹也養得白白胖胖的,這樣子出去,不知道媒體又要怎麼胡說八道了。”

 沈存希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樣子很差勁,他沒有放在心上,什麼樣子,都比不得她當時待在這裡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樣子慘。

 思及此,他滿心都是痛楚,再也不能够將她這樣放下,不能!

 沈存希拂開他攙扶的手,他還沒老得走不動,也還沒有倒下,他不要人扶。

 沈遇樹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看著他的背影,他眼眶忽地一熱。沈家的男人,都是這樣長情的,四哥惦著四嫂,五年的七年,一共十二年,不能忘,忘不了。

 他惦記著家珍,九年的七年,一共十六年,還是忘不了,不能忘,不捨得忘。

 可是那又怎樣呢?有些東西,他們拼盡力氣都得不到,錯失了那一次機會,便永久的失去了這個人。

 沈遇樹心中酸楚,這短短一段路,他想到自己,想到四哥,莫名悲愴。

 保釋的手續已經辦好了,沈遇樹接過律師團帶來的風衣,輕輕披在四哥肩上,他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讓他覺得蒼桑。

 然後沈存希大步走出警局,警局外媒體記者早已經等在那裡,見沈存希出來,閃光燈如海浪一樣撲來,巨大的菲林伸過來,記者的問題也接鍾而至,砸了過來。

 沈存希被明亮的光線刺得微眯起眼睛,閃光燈下,他的氣色不太好,多了一種能撕裂人心的頹廢與憂鬱,可是半點都沒有心虛與狼狽,鎮定自若的步下臺階。

 黑衣保鏢迅速過來,將記者攔在了外面,分出一條道路,讓沈存希能够從容的離開。

 記者爭先恐後發問,卻一個字都沒有得到回應,沈存希不可能回應,沈存希的律師團更不可能回應。嚴城快速走到勞斯萊斯旁,伸手拉開車門,沈存希彎腰坐進去,嚴城轉身上車,車子駛出警局。

 還有不放弃的記者爭先恐後的追逐,想要得到獨家消息,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勞斯萊斯迅疾地消失在馬路上。

 沈遇樹趁記者去追沈存希時,悄然上車,他剛坐進車裏,手機響了,他看著來電顯示,是陸澤打來的,他遲疑了一下,接通:“陸澤,有事?”

 “遇樹,家珍離婚了,你知道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沈遇樹握住手機的手用力捏緊,瞳眸緊縮,他滿腦子裏都回蕩著這句話,家珍離婚了,家珍離婚了,這怎麼可能?

 前不久,家珍才給宋清波生下一個大胖小子,他當時去醫院看她,在病房外,他聽到家珍與宋清波冰釋前嫌的話,他終於死心。這才多久,孩子剛剛滿月,怎麼就離婚了?

 “什麼時候的事?他們怎麼會離婚?”

 陸澤歎息一聲,不管過了多久,不過遇樹已經變成一個多麼沉穩內斂的男人,只要事關厲家珍,他就又變成了那個慌張無措的少年,“我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位大明星有個三歲多的私生子曝光,是宋清波的孩子,家珍……家珍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眼裡揉不得半點沙子,孩子還沒滿月,就提出離婚。”

 孩子還沒滿月,就提出離婚,為什麼他現在才知道消息?

 陸澤仿佛聽到他內心的咆哮,他說:“禦行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告訴你,家珍,她也怕你看到她狼狽的樣子。”

 “我馬上去江寧市,不要告訴她!”沈遇樹掛了電話,他發動車子,風馳電掣一般,向江寧市開去。家珍離婚了,他知道,此刻他不應該高興的,但是揚起的嘴角拉都拉不下去。他承認他卑鄙他無恥,可是他再也不會讓這個機會,從他手中悄悄溜走。

 宋清波,你不珍惜家珍,從今往後,她和孩子就由我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