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姚妹兒一行人出去，慕夫人屏退衆人，拉着慕慎安的手語重心長道：“安兒，你老實同母親說，當初這個勞什子玲瓏郡主在紫瀾院時，可有做出過什麼出格的事來？”慕夫人雖是世家小姐出身，但畢竟出嫁二十多年，她心裏有對姚妹兒多有看不起，因此問出這話，竟沒有一絲遮掩之意，好像只是在詢問自己兒子有沒有跟屋內的丫鬟勾搭成奸一樣。
慕慎安沉下臉：“母親，您在胡說些什麼？”
見慕慎安難得露出生氣的表情，慕夫人心下略安，但一想到當初外面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故事，不由得有些擔心：“那你們之間……外頭前陣子傳的那些胡言亂語，不會……”
“母親，在知悉玲瓏郡主是父親女兒之前，兒子便認了她作義妹，兒子與她之間的往來皆是衆目睽睽之下，絕無半點……”似是說不出私情二字，慕慎安頓了頓，才繼續道，“之所以會流傳出這樣的故事，不過是父親覺得姚王不肯接受陛下賜婚，想爲陛下分憂，才讓兒子求娶玲瓏郡主。正好舅舅和皇后姨母也讓兒子娶玲瓏郡主，以此暗中拉攏姚王，並非兒子與玲瓏郡主之間有……有任何不妥之處。”
慕夫人素來很相信慕慎安，聽到他這樣說，她算是徹底安下心：“既是如此，那母親就安心了。不過你與她還是少接觸爲妙，我看她眸中光彩太盛，絕不是個安分的主，就同她母親一樣，當年竟然能瞞過三個月，直接捅到你祖母跟前，害得我只能在她臨盆之際……”說到這裏，慕夫人戛然而止，驚覺自己差點將一些過往隱祕脫口而出，但隨即想到眼前只有自己的兒子，雖然這種事不應該在兒子面前提起，但偶然失口，卻也不是什麼大事。
慕慎安彷彿並未聽到慕夫人最後的那些話，語氣平靜道：“母親，今日雖是休沐，但眼下各國派遣使者來我朝，這陣子禮部忙得不可開交，兒子還有事，就先告退了。”
“你這樣忙，你父親還讓你親自迎接一個庶女，實在是……”慕夫人有些氣憤，“陛下再怎麼下恩旨，也不過是個低見丫鬟肚子裏爬出來的，哪裏值得讓你……”
“母親，既是陛下的恩旨，母親還是要慎言，”慕慎安開口阻止了慕夫人的抱怨，溫和道，“母親，兒子先去忙了。”
慕夫人連連點頭：“好好好，你去忙，可不要誤了正餐！今日晚上若是不得空，不回來就是，你父親那裏，自有母親擔着！”在慕夫人眼中，根本不希望慕慎安來參加今晚的晚膳——爲迎接一個……哼，休想讓她兒子作陪。
慕慎安走出慕夫人院子時，遠遠望見姚妹兒一行人，他略望了一眼，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長姐，你爲什麼不同我們一起住呢？”姚妹兒的溫柔和善令本就在八個姐妹中最膽大的慕映雪徹底放開了，她拉着姚妹兒的手，滿臉好奇，“我們的院子還有好幾間空屋子，長姐搬過來還可以挑選一二呢！”
“額……”姚妹兒愣了愣，忽然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若是住在姚王府，這個單純的小妹妹會不會問她爲什麼“自己家”不住要住在姚王府？
慕映雪還小，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慕映月已經十三歲了，嫡母的過分打壓令她十分早熟，儘管對這位突然壓到她頭上的“長姐”瞭解的並不多，卻也聽說過些許關於姚妹兒的消息，見姚妹兒避而不答，她立即插話道：“雪兒，長姐第一次回府，你莫要問東問西，長姐一路車馬勞頓，你到二姐這裏來。”
慕映月面對慕映雪時，說話就從容多了，言語間曾經作爲長姐的姿態也顯露無疑。
姚妹兒微微擡眸，仔細看了看慕映雪和慕映月，發現兩人的嘴巴和鼻子生的極像，且只有她們兩人像，大約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慕映月嘴上是在呵斥慕映雪，但其中的保護之意顯而易見。
姚妹兒拉住一臉不情不願的慕映雪，朝着慕映月笑道：“映月妹妹多慮了，姚王府道慕府並不遠，雪兒妹妹與我說話，我是很喜歡的。”
對上姚妹兒時，慕映月立即換上笑容，聲音也在一瞬間拘謹起來：“雪兒素來聒噪的很，若是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請長姐莫往心裏去。”
“自家姐妹，那有什麼說錯不說錯？”姚妹兒第一次遇到如慕映月這類說話這般小心翼翼的人，還是自己血緣上的妹妹，姚妹兒心底已是諸多不自在，說完這句，便將注意力放到唯一令她不那麼不自在的慕映雪身上，“雪兒，你就在我這兒坐着罷，咱們一起說會兒話好不好？”
“長姐，外邊好玩兒嗎？”慕映雪是個聰明的孩子，慕映月的反應讓她明白自己剛纔的問題問錯了，立即換了話題，“雪兒還沒有出過府呢，長姐能不能同雪兒說說外邊是怎麼樣的？”
這個問題對姚妹兒來說很好回答，姚妹兒正要答話，見滿亭子的小姑娘皆是一臉好奇的望着她，有羞澀的不好意思朝她看，卻也明顯支着耳朵，不想錯漏一個字。
姚妹兒瞬間來了興致。
姚妹兒想了想，道：“外邊啊，外邊好玩也不好玩。”
慕映雪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暈頭轉向：“啊？那到底是好玩還是不好玩呀？”
姚妹兒輕笑一聲：“那就要看雪兒喜歡玩兒什麼了。這外邊呀……”
姚妹兒撿着一些有趣的故事，學着一些說書先生的口吻將外邊的一些小事說的跌宕起伏，讓那幾個因爲害羞不敢擡頭看姚妹兒的妹妹也不由自主的被她的敘述所吸引，最後全部都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看。
雖然說起自己從未出過慕府的是慕映雪，但姚妹兒敘述的間隙觀察了一番，發現這八個妹妹可能都沒有出過慕府。
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但姚妹兒想到自己在去年之前幾乎也沒有下過山，也就釋然了。
——畢竟這八個妹妹都是庶出，並無母族親戚一說，又攤上慕夫人這麼個連面子情都不肯做的嫡母，根本不可能有出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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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姚妹兒繪聲繪色的將外邊適合讓閨閣小姐聽的故事講完，才發現所有的庶妹都用羨慕又崇敬的目光望着她，彷彿她說了什麼驚世駭俗的故事似的。
姚妹兒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心酸，她心下一動，道：“妹妹們既然如此好奇，過幾日我做東，請妹妹們去望江樓用膳如何？那裏自有專供女眷的包廂，不會讓不相干的人衝撞了妹妹們去的。”
慕映雪第一個拍手叫好：“真的嗎？長姐你說真的麼？雪兒和姐姐妹妹們能出府去？”
慕映月眼中也滿是希冀，但她畢竟十三歲了，不會如慕映雪這般聽風就是雨，她的希冀下一瞬就被擔憂所取代，往姚妹兒這邊傾了傾身子，低聲道：“母親……母親恐怕不會同意的……”因先前被姚妹兒支開的丫鬟們早陸續回來了，只是被心萱擋在外邊，那些人原本想法子往裏湊，但聽到姚妹兒只是講一些外邊的趣事，心萱又出手大方，便樂的在亭子周圍的花叢裏逛逛聊聊天，只是慕映月還是怕這句話會被耳尖的丫鬟聽到，遂壓得很低。
這確實是個問題。但也並非無法解決。
姚妹兒輕笑：“放心，此事我自有辦法。”以她那位生身父親現在對她的利用需求，她若是帶着這一票庶妹去望江樓吃個飯，不消半日，自有人將“玲瓏郡主認祖歸宗後與家中姐妹相處融洽”的消息傳遍新京。這樣的鋪墊日積月累之下，將來慕相對她的一切安排也會變得合情合理起來。
姚妹兒並沒有捨身爲人的意圖，只不過有些事她即便不做，也有人會爲了自己的利益而杜撰些感人的故事出來。至於她最後到底會不會被徹底利用，並非她不帶這幾個庶妹出去玩兒就能避免的。
既然如此，不如多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話說到現在，即便是年齡最大的慕映月也對姚妹兒產生了些許崇拜之情，她微微勾脣，笑容格外真誠：“多謝長姐。”
慕映月笑起來的時候，與慕映雪特別像，眉宇間的輕愁與膽怯一掃而空，從容貌到氣韻，都比不笑的時候好看了許多。
姚妹兒佯怒道：“我再三說過，都是姐妹，不必如此客氣，在這麼客氣，我可真要惱了。”雖然不喜歡慕相和慕夫人，但姚妹兒對這些有着血緣關係的妹妹們並無厭惡之情，何況她們生活的如此可憐，讓人很難不動惻隱之心，姚妹兒甚至有些慶幸當年慕相的不聞不問，倘若她被找回來了，豈不是也要過着這樣的日子？那她如今又會是何等模樣？她的容貌雖比不得慕映雪，但放在慕家姐妹中卻也不算差，將來的命運，恐怕不會好到哪裏去罷！
——難怪古人說，福之禍所依，禍之福所伏，福禍相依，難以分割。焉知此次被迫認祖歸宗，不會變成好事呢？凡事也不必太悲觀了。
【姨媽提前造訪。。。本來週期就略短，這次提前一禮拜。。。同事說可能跟壓力太大有關。。。一個月十五萬字對上班族來說。。真的是個不小的壓力。。啊。。然後俺還姨媽痛。。。昨晚痛，今天還痛。。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