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爲什麼我不行呢？”慕慎安望着姚妹兒，但他的神情格外冷靜，彷彿他在說的只是一個商場上的交易，只需利益衡量，完全不涉及情感，“你要的這一切，我都可以給你，而且……若娶的人是你，我的婚事算是爲父親的利益犧牲過一次，將來我若是遇到心愛之人，即便那人身份低微上不得檯面，我也可以迎她入府，不管是妻還是妾，只要後院的人是你，那她就會得到最好的，妹兒……”
慕慎安的格外冷靜讓他的話聽起來似乎只是假設，但偏偏是這樣彷彿事不關己的淡漠，讓姚妹兒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如慕慎安這樣的大家公子，從小讀的都是經綸史書，她小時候用來消遣的話本慕慎安恐怕連摸一摸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說出這樣的假設，實在很難有代入感。
——但沒有代入感，並不代表他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欲，慕慎安自然也會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子，哪怕他現在還未遇到過。也或許他給出這個假設，不過是爲了說服姚妹兒直接答應他，但……曾經以爲自己不會喜歡上任何男人的姚妹兒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宗政憬，對於情愛毫無期待的世家公子未來某日喜歡上某一個平凡女子，又有什麼不可能的？既然與她結婚之人將來在後院之事上必可稱心如意，爲何不讓這個人是自己的親近之人？
“大哥，你……你讓妹兒再想想……”話說到這個份上，姚妹兒其實是想答應慕慎安的，反正她與宗政憬是沒有可能的，而她又必須捍衛師父的婚姻自由。
嫁給慕慎安，確實比嫁給旁的什麼人要好，那些深宅大院，傳出來的消息與裏面的實際情形從來都是不一致的，倘若將來那戶人家手段了得，能徹底斬斷她與師父的聯繫，那她不就成了他們手中隨意揉捏的麪糰？真實的消息傳遞不出去，所謂的“事實”也不過是掌握話語權的人隨意拿捏了。但是……
姚妹兒腦子裏全是姚瑾策送來的那張字條。如師父所說，如果她嫁給慕慎安，他就去求娶昭陽公主！雖然這話聽着很像是賭氣之語，但姚妹兒十四年的成長曆程中幾乎只接觸了姚瑾策一人，所以對於自己的這個師父，姚妹兒還是十分了解的。姚瑾策素來言出必踐，他的話即便聽起來再荒誕，也不會只是說說而已。
若是師父真的娶了昭陽公主……姚妹兒一想到這個可能，整個人都不好了。
“妹兒，你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慕慎安看到姚妹兒陷入沉思，並沒有出聲打擾，然而過了會兒，姚妹兒忽然眉頭緊皺，一臉愁苦的表情，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若是有，不妨說出來聽聽，或許我也能幫你出出主意。”
“大哥，你有所不知，”姚妹兒糾結猶豫了許久，才終於開口，“師父知道你要娶妹兒的消息，放話給妹兒，說妹兒若是敢嫁給你，他就去求娶昭陽公主。”
“咳咳……咳咳……”姚妹兒猶豫的時間有些久，慕慎安風度使然，並沒有開口催促的打算，遂端起茶杯想要潤潤喉，茶水纔剛入嘴，便聽到姚妹兒這句話，瞬間便讓茶水嗆到了，“你師父他……他……他居然想娶昭陽？他真是……真是……”
姚妹兒深深覺得慕慎安遲遲沒說出口的大約是“猛士”二字。
自她一手炮製的“天石”事件以來，昭陽公主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原本有可能尚主的勳貴之家紛紛避之唯恐不及——昭陽公主是仁慶帝唯一的嫡女，又有皇后和炎氏撐腰，若是將來辰王登基，以昭陽公主的身份，誰家的兒子尚了昭陽公主，這戶人家至少還能興旺三代，且是相當炙手可熱的那種雖然尚主仕途就算絕了，但勳貴之家最不缺的就是不用繼承家業的嫡子。然而……這個尊貴的昭陽公主居然因爲自己的不賢德而招致上天降罰，雖說現在還不確定“天石”究竟是人爲還是天意，但後來曝出來的那些與昭陽公主有關的事，卻多是有鼻子有眼的，昭陽公主年紀雖小xin子手段卻格外狠辣，兼之她身份高貴，將來誰家娶了公主，豈不就是迎回來一尊母老虎？何況這尊母老虎可能還是上天見厭的不祥之人，誰家還願意冒這個險？
——先前許多人家都在肖想昭陽公主，並非只是因爲昭陽公主高貴的身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炎皇后與昭陽公主精心經營出來的賢德名聲，如今賢名變成惡名，誰敢沾染這個燙手山芋？萬一引火燒身，那可是能將全族都覆滅的！
“妹兒也覺得師父這話簡直胡鬧，但是……”姚妹兒嘆了口氣，“師父既然說了這話，就絕不是說說而已，所以，妹兒纔不敢答應大哥。”
姚妹兒這話並無一絲敷衍之意。她既然決定犧牲自己的婚事，又聽慕慎安講了這麼多，自然沒有什麼拒絕的理由，但姚瑾策的話姚妹兒實在不敢不當回事。
“妹兒，若是你拋開你師父的‘威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慕慎安沉銀半晌，開口道，“若是你願意，那麼你師父那邊，就交給我吧。”
姚妹兒微微低下頭，似乎在思考這什麼，良久，彷彿下了決心一般一字一頓道：“妹兒……自是願意的，只是師父不是輕易能說服之人，還是……讓妹兒自己去說一說吧。”
慕慎安點了點頭：“也好，畢竟是你的師父，你們朝夕相處十餘年，這世上也沒人比你更瞭解他了。”
做好決定，接下來的事姚妹兒便全有了頭緒：“師父未領實職，上過朝就無事了，明日一早妹兒就去姚王府等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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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妹兒微微一笑：“好，我會命人準備好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明日你就坐馬車去罷。”
姚妹兒起身：“謝謝大哥，今日夜深了，大哥明日還要早朝，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慕慎安也站了起來，轉頭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確實很晚了，妹兒也早些休息罷。”
姚妹兒跟在慕慎安身後往門口走去：“大哥慢走。”
……
雖然這一天睡的比平時晚了許多，但第二天一早姚妹兒就醒了，翻來覆去睡不着，姚妹兒乾脆起牀去院子裏溜達。
姚妹兒在蘅枝苑的小院子裏溜達了很久，才用了早膳，又吩咐問菊等人準備了許多她近日搗鼓出來的乾貨，一一打包裝好，隨着她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在鬧市繞了很久，纔去了姚王府的後門。姚妹兒一早便讓槐木去姚王府傳信，就說她上午要去姚王府，讓姚王府的人在她到後門時放她進去，所以當姚妹兒到達姚王府不起眼的後門時，杉木正親自等候在那裏。
姚妹兒的馬車直接駛進了後院，完全停穩後，姚妹兒才從馬車上下來。
“姑娘，主子還要再過半個時辰才能回府，主子吩咐了，您若是先到了，就在後院裏隨意逛逛。”姚王府人口很單薄，姚妹兒下了馬車後，居然只看到杉木和兩個三四十歲的老媽子，諾大的後院居然連一個小丫頭都沒看到，若不是這院子打理的十分好，就有些鬼屋的意思在了。
姚妹兒走了幾步，四處望了望，期間後院裏安靜的只有風聲。
“這裏都沒有人麼？”姚妹兒四處張望了許久，還是沒有看到其餘人影，想到紫瀾苑一個小院落就有數十個奴僕的情況，姚妹兒奇道，“聽說師父府上客人還不少，就你們幾個招呼的來麼？”
杉木答道：“府中人手雖然不多，卻也夠用。後院平時只有主子一個人住，伺候的人都是咱們自己帶來的，所以看着便少了些，招呼來客的人都在前院伺候，平時是不許他們到後院來的，今日姑娘來了，更是不能讓他們過來了。對了姑娘，主子還給您準備了一個院子，您要不要去瞧瞧？”
“還有我的院子？”姚妹兒有些詫異，杉木的話瞬間勾起了姚妹兒的好奇心，“在哪兒呢？帶我去看看！”左右師父還要半個時辰才能回來，現在也算是閒來無事。
見姚妹兒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杉木也很高興：“姑娘請隨屬下來。”
姚妹兒跟着杉木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個用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門口。院子的們用的也是籬笆門，高度只到人肩膀，院門上掛着一方匾額，上書“小築”二字，是姚瑾策的字。
姚妹兒的很輕有些激動：“師父怎麼把山上的院子搬過來了？”原來這院子竟是仿着姚妹兒與姚瑾策在山上隱居時的屋子而佈置的，不過也只是有幾分相似而已，畢竟姚王府是現成的府邸，並非新建，但這點相似度也讓姚妹兒很興奮了，畢竟她下山已經大半年了，這期間再也沒回去過，若說不想念自己的“家”，顯然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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